宝坛老窖公司,从仓库到外面的县城主干道,一直到城郊接近国道收费站口,各种型号的货车排成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司机们焦躁地按着喇叭,尖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海洋。
不少后来的司机总想开到前面去插队,结果被巡捕果断地赶了回来。
为了保障宝坛老窖公司的生产销售秩序,县巡捕局派了不少巡捕员进行巡逻、维持治安,想插队是不行的,如果不听招呼、闹事,还有可能被拘留。
司机们只能把车子排好队,然后步行前往厂区,找各种部门负责人试图开后门:
“马科长,我从湖北赶过来的,已经等了三天了,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啊?”
“王部长,我们提价,加钱,现金,可以吗?先给我们装一车回去应应急。”
“肖主任,通融通融,先分我们一车,我们老板那里是真的库存为零了,下面的经销商和零售店到处在催。”
即使唐健博、周明易,乃至陆家贵都接到了不少要货的电话。
就这,还只是标王广告上线后前三天的状况,还有距离更远、货车还没抵达的经销商,还在赶来的路上呢!
至于那些没法自行赶来提货,只能靠宝坛老窖公司货运部送到转折市火车站去,用火车皮送货的,就更慢了,需要排队,申请车皮。
这才是导致许多经销商等不及火车皮,自己开货车前来提货的原因,就是想加快货物、资金周转速度。
包装厂二车间,刚安装调试好没多久的新生产线高速运转着,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
灌装、压盖、贴标、装箱、扎带,每一道工序前都站着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人们,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流水线末端,包装好的成品酒一件一件地被堆上木架,然后被守候的叉车运走,送到仓库,经过一道入库出库手续后,又装上早已等不及的货车,然后被拉走。
原料处理车间,一个车间副主任拿着铁皮喇叭站在高处大声嘶吼着:“兄弟们,加油干!我们的老窖都已经上新闻联播了,全国的经销商都在疯狂催货,订单爆炸,今年春节档我们销量估计要达到去年的好几倍。我们车间的原料处理就是全厂生产的第一步,咱们多流一滴汗,厂子就能多生产一瓶酒,咱们的工资、奖金、福利就会多一截,过年时的年终奖更多,可以为老婆孩子买更多的新衣服新鞋。为了过个肥年,大家速度再快些。”
回应他的是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们憋着劲闷头苦干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特有的味道,在许多人鼻子里,这是年终奖的味道。
整个宝坛老窖公司,从办公楼到车间,到各个分厂,每个干部职工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睛里却燃烧着近乎亢奋的光。
那是自己所在的公司生产的产品上了新闻联播,即将全面热销,最后变成工资和奖金揣回家里的希望和荣耀。
陆家坳,豪华别墅二楼影厅,空调吹出的热风让整个屋子如春天一般温暖,陆家贵穿着舒适的羊绒家居服,姿态放松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清茶。
何雯英也穿着丝质睡袍,温顺地依偎在他身边,纤细的手指轻轻剥开一颗这个季节罕见的葡萄,小心地喂进贵哥的嘴里。
巨大的背投电视里,“宝坛老窖、为您报时”的声音刚刚落下,随着时间来到19:00:00,《新闻联播》的开场bGm响起,何雯英脸贴到陆家贵肩上,声音甜腻地道:“贵哥,你真厉害,把咱们的酒都弄到新闻联播上去了。”
陆家贵嘴角微扬,将葡萄咬了两口后吞了下去,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手指无意识地在她光滑的睡袍上摩挲。
看着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开场画面,陆家贵的心里确实感到非常满足。
首届央视标王、首次新闻联播整点报时广告,踩中了这一步,将成为他登顶国内财富之巅最坚实的一步。
而且,何雯英也被调教得与上辈子完全不同,一副温顺贤惠的样子,再也看不到那股骂他没本事、挣不到钱、瞎了眼才嫁个他的泼妇劲了。
事实证明,不是女人不懂事,是你没有让她懂事、伏低做小的本事。
只要男人有足够的本事,能拿捏住女人,让她过上好日子,害怕离开你好日子就没了,她自然就听话了。
几年的富足生活和文秘白领工作下来,也将何雯英的气质养起来了,加上不差钱,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穿着打扮和保养,让其原来只有90分左右的样子,现在看着越来越像95分以上的绝色都市丽人了。
同一时间,距离陆家贵新别墅几百米处的陆家老宅,实际上已经拆除旧房,重新修了新房子,同样安了地板砖、沙发、空调、彩电等等,但都没有陆家贵那里高级,也没有设围墙,因此家里没电视的左邻右舍就爱到陆家老宅一起串门看电视。
当“喝宝坛老窖,铸辉煌人生”和“宝坛老窖,为您报时”的广告声相继念完,进入新闻联播的bGm时,已经看过几遍的村民邻居们也还是感叹连连。
坐陆齐礼身边的一个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羡慕道:“老陆,你是真有福气啊,年轻时啥花样都玩过,这老了儿子又争气,给你们修了这么好一栋房子,家贵的酒还上了央视新闻联播,全国人民都看得到,肯定要卖爆了,真是光宗耀祖啊!”
陆齐礼矜持着,维持他一家之主的形象,可那咧开的嘴角和脸上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潮红彻底出卖了他。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板,摸出兜里的中华烟,故意散了一圈后道:“我家这老四,大伙儿都是知道的,从小就胆子大,爱折腾。这是运气好,折腾成了。要是没成的话,不知道去哪要饭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点烟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接过烟的村民邻居们无不是满脸堆笑,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坐在一群妇女中间的薛可芳听到老伴儿说儿子“要是没成的话、不知道去哪要饭”,顿时横了他一眼,怒斥道:“老陆你说啥呢?老四给你修房子,给你养老金,让你一天吃喝玩乐享尽清福,竟然还咒他去要饭?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陆齐礼呆了呆,降低声音道:“我哪里咒他要饭了,不就是个形容嘛。”
旁边的老太婆们都劝薛可芳,说老陆不是故意的,就是个形容,怎么可能真的咒自己儿子去要饭。
薛可芳这才放过了老陆,听着大家对自己小儿子的夸赞和恭维,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虽然老四从来不听她的话,甚至有时候还教训起了自己,很让人生气,但在外人面前,他确实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这大房子、大电视、大沙发,可不都是老儿子给他们老两口添置的么?
甚至还请了一个保姆,帮他们老两口做饭、收拾家务,他们老两口只需要每天看看电视、找村民邻居聊聊天,或看哪家比较忙就帮着带带孙子孙女,颐养天年。
这十里八乡,没有哪家老人有这待遇。
对比前几十年的酸甜苦辣,现在这日子过着是真美。
可惜就是老四的婚事,让他找个好姑娘结婚,他却说这辈子都不结,就跟那暖床丫头何雯英每天厮混在一起,没个正形,据说在省城还有个记者女友,让薛可芳挺糟心的。
老四挣了这么大的家当,难道真不结婚,不留个后继承家产吗?
要是其他儿子,肯定被她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甚至给她跪瓦片。
奈何她管不住老四,老四也从来不听她的,说多了还反而要被老四教训,真是倒反天罡,又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福气抱上老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