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晴在房中看书的时候,听闻下人禀报,说是三姑娘来了。
她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妆发,才出去迎接的。
上次姐姐的马受惊以后,自己一直没有登门致歉,不过,是姐姐自己说的,并不在意此事,所以她也尽量不去回想这些。
不过在听到顾雪娇来访的时候,她还是微微有些心惊。
姐姐平白无事来她这儿做什么?
她飞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并没做什么明显见罪于姐姐的事情啊。
房门被打开,顾雪娇一身鹅黄长裙,越发凸显出她的明媚张扬。
顾雪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贯自信的,但是看到姐姐,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逊色几分。
两姐妹见礼之后,顾雪娇在小榻上坐。
她确实没怎么来过妹妹的房间,她的房间不像自己的那么奢华,而是更多突出古朴雅致,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物件。
但是墙上挂的佩刀,以及案上古董架上放的七彩琉璃樽,都应该出自名家。
这些,大约都是顾渊和顾谭送给她的。
顾雪娇转过头,
“四妹妹近来在忙些什么?”
她的语气很平和,让人听不出喜怒,但是,又莫名地带着一股让人汗毛倒立的尾调。
虽然在自己屋中,但是姐姐这样莫名到访,让顾雪晴很不自在,她站在顾雪娇身侧,甚至不敢坐下。
“也没什么,没事的时候,无非看书写字,打发辰光罢了。”
她捋了捋头发,尽量让自己的体态舒展随意一些。
顾雪娇看得出她精心设计的小动作,很快地挑明了话题,
“妹妹也知道,母亲近日忙于礼佛,府中各处的差事,由我做主。
昨日,上夜的嬷嬷向我回禀,说妹妹一连三日,在夜间外出采买。妹妹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每日这样偷偷摸摸地出去?”
她很平静的陈述,并未加重语气,但是顾雪晴却很明白姐姐在家里的地位。
她紧紧咬住下唇,心里很清楚,辩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姐姐既然已经来问她,一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的。
与其等她点破,还不如自己承认。
“姐姐已经察觉了,也告诉父亲母亲了吗?”
她想跪下,但被顾雪娇拦住了。
“若是已经告诉父亲母亲,我也不会特意来问你了。”
顾雪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妹妹不妨告诉我,到底是出门做什么,也许,母亲面前,我可以帮你分辨一二。”
她很满意顾雪晴的反应,若是她一味强辩,她反而更看不起她。
简单,快速,不费工夫,是她处理事情所追求的。
顾雪晴应该很了解她的。
“姐姐,我……”
“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让听月去替我送信罢了。”
“姐姐蕙质兰心,想必也知道,收信的人是谁了吧。”
顾雪晴双手反搅在一起,帕子被扯得像条绳子。
她回想昨日在贺家的种种,立刻想到了,也许当时姐姐让她去和门口的守卫说话,就已经是发现了什么。
顾雪娇冷冷,
“你既然知道这事不光彩,为什么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做?”
“顾家一直在风口浪尖上行走,若是被人拿住这样私相授受的把柄,你,我,甚至我们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蒙羞。”
“你做得这样明目张胆,究竟是懒得掩饰呢,还是根本就是希望此事被大家发现,再顺水推舟的,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呢?”
她微微抬一抬眸子,幼圆的眼里闪现出一点凌厉之色来,在愤怒之外,生出一两分夺人心魄的美。
顾雪晴呆住了。
姐姐她怎么会,连这个都能想到呢?
她咽了下口水,喉咙里好像有一块儿大石头,嗓子不知道为什么也痛起来。
“我……”
顾雪娇转了眸子,看向门口早已吓得不住颤抖的听月。
叶春会意,连忙上去将听月拉到近前,让她跪在顾雪娇脚下。
“你素日跟着你家姑娘的,想必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应该知道的,顾家会保住四姑娘,而她的错处,会有人替她背着。”
“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顾雪娇问完,不再说话了,她轻轻地端起茶盏,慢慢地饮下一口。
屋内,静得几乎掉下一根针都能被听得见。
不知过了多久,顾雪晴低下头,用很微弱的声音道,
“姐姐,别为难听月了。要杀要剐,我一个人去担。”
顾雪娇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厉色微微淡了几分,
“四妹妹也算有些担当,只不过,事情的经过我都还不知道,妹妹不妨先说给我听听。”
顾雪晴捏着手站在顾雪娇一侧,说起了与柳明轩相识的整个过程。
两人从春闱后的宴席上相识,顾雪晴对他也算一见钟情,只是,柳明轩为人很是清高倨傲,一直未能松口,顾雪晴为了表明心意,日日派贴身婢女以书信相赠。
柳明轩虽然收信,但是却从来不回,因此,顾雪晴有些心急难耐,送信的频率也越发比从前更高。
“妹妹的眼光虽好,但也应该知道,那柳明轩是新晋的探花郎,想要和他书信往来的人,只怕如过江之鲫。”
“我就听说,骁勇郡王的妹妹薛琪,已经在暗中托她哥哥,去贺家登门拜访了。”
“而且贺大人,似乎也对薛姑娘的身世十分满意。”
顾雪晴双眼几乎直了,她看着顾雪娇,眼里刷地淌下两行泪来。
“所以,姐姐你今日来,是劝我放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