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峰顶,清晨的寒气刺骨,山顶竟有一座小屋在寒气中隐约可见。
静尘真人立于窗边,看着依旧枯坐的小满,她小小的身躯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执拗和感情。云雾在窗外聚散,映得她的小脸有点发黄。
“此地灵气充沛,最宜你冰髓寒玉骨修行。”静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太上忘情道》能助你掌控自身力量,而非为其所困。”
小满眼睫微颤,看了看静尘却没有答话。
静尘真人走到小满跟前,俯下身,轻柔地摸了摸小满的脸,叹了口气,说到:“你若真念着那个陈九斤,便该明白,唯有自身强大,方有未来再见之机。他相师之身,前路坎坷,非你能护。唯有你足够强,才能挣脱一切枷锁,不受他人摆布。”
听到 “再见”二字。小满猛的抬起头,看向静尘,眼中虽仍有迷茫,却多了些别的东西。
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静尘真人眸光微动,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明日开始,随我修习《太上忘情道》基础心法。”
……
光阴流转,倏忽一月。
每日天未亮,陈九斤便要挑起水桶,踏上通往上清峰的石阶。那条路,他已经走了三十遍,却依旧觉得每一步都踩在筋骨的极限上。肩头的皮肉早已磨破结痂,又再次磨破,留下暗红色的印记。
那只该死的黑鸟,更是从未缺席。它仿佛认准了他,每日准时出现,用石子、枯叶、虫尸,甚至不知名的秽物,精准地投入他的水桶。陈九斤想过各种办法:给水桶加盖,盖子被掀飞;加快速度冲过去,那鸟却比他更快;他甚至尝试过停下来,用言语恐吓、怒骂,换来的只是那鸟更加嚣张的“嘎嘎”怪叫和变本加厉的“投喂”。他只能尽量减少损失,祈祷着今日能少些“加料”。
回到屋舍,便是雷打不动的尝试修炼《洗心诀》。结果毫无意外,依旧是徒劳。灵气能清晰感应到,也能引入体内,却如过眼云烟,根本无法在丹田存留片刻,便被体内那股早已习惯向外发散探查的相师“气感”裹挟着,逸散无踪。玉清子和陆怀谦的判断,正在无情地应验。
唯一有所精进的,反倒是那本源自《青乌密卷》的天罡神算。或许是玄都观灵气充沛,或许是每日精神力的极限拉扯,他对周遭气机的感应,变得越发敏锐细微,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更远处山峰上一些微弱的气息流动。
洗心殿的师兄们对陈九斤也算是照顾有加,原本轮到他做饭也都被几个师兄撵走了,让他先安心修炼。
上清峰,厨房偏殿。
石更看着桶里依旧漂浮着几片枯叶和不明悬浮物的水,熟练地摸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准备施展净水咒。这一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处理陈九斤送来的“特殊”水。
“石师弟,你在做什么?”一个略带严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石更回头,见是同在上清峰修行的师兄魏昂,连忙行礼道:“魏师兄。”
魏昂皱着眉头,目光落在浑浊的水桶上,又看了看石更手中的符箓,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怒道:“我早就听说,最近有个洗心殿新来的弟子送水总是不干不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竟还用净水符帮他遮掩?”
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继续道:“洗心殿那是什么地方?宗门安置废材之地!送来的弟子,哪个不是惫懒货色?连挑担水的杂役都做不好,留着何用?”
石更性格老实,连忙替陈九斤辩解,说的:“魏师兄误会了,陈师弟并非偷懒。他每日上山,都会遇到一只黑色怪鸟骚扰,故意弄脏他挑的水。此事周师兄也知晓,还说过若水量不足,他会补送……”
“怪鸟?”魏昂嗤笑一声,嘲笑道:“石师弟,你也太好骗了!什么怪鸟?我看就是他自己偷懒,在半路随便找了个脏水坑取的吧!编出这等鬼话,也就骗骗你这种老实人!”
魏昂越说越气,觉得石更被骗,简直丢了上清峰的脸面。他一甩袖子,厉声道:“哼!此事我不能不管!洗心殿的废物,竟敢糊弄到我上清峰头上来了!走,跟我去洗心殿,我倒要看看,他当着我的面,还敢不敢提那什么‘怪鸟’!定要揭穿他的谎言,给他个教训!”
石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拽住巍昂的袖子道:“魏师兄,这……不太好吧?陈师弟刚来不久……”
“有什么不好?”魏昂瞪了他一眼,语气强硬的说道:“维护宗门规矩,教训惫懒弟子,有何不可?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
魏昂在同辈弟子中素有威望,加之性格强势,石更虽觉得此举不妥,却也不敢公然违逆,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跟在了魏昂身后,向着洗心殿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山谷染上一层暖色,却驱不散陈九斤满身的疲惫。他几乎是拖着双腿挪回了洗心殿所在的谷口,肩上空空的水桶仿佛还有千斤重。汗水浸透的道袍紧贴着后背,带来一阵阵凉意。他只想赶紧回屋,瘫倒在床上。不过,他挑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想到此,不由得心头一喜。
然而,刚踏入谷口,他就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洗心殿那略显破败的入口石阶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面带无奈的石更,另一个,则是个身着上清峰青蓝道袍、面容倨傲的年轻男子。
男子正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
魏昂见陈九斤一身汗水,道袍上还沾染着下山时不慎蹭到的泥泞,更坚定了心中的判断,冷笑一声,开口道:“你,就是那个用脏水糊弄我上清峰的洗心殿弟子,陈九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