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斤接过玉瓶,触手温润,一股淡淡的药香沁入鼻腔。
他正欲开口言谢,楼下却隐约传来喧哗声,似乎有不少人在争吵,声音嘈杂,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月清霜侧耳细听,片刻后,她轻声道:“看来各宗的人都到了,正在下面‘熟悉’环境呢。”她看向陈九斤:“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这时间,闻人昭多半就在楼下,月清霜还想露面,让陈九斤微感意外,但念及明日便要进入流波山,提前了解一下其他宗门的情况也好,便点头应允:“也好。”
二人并肩下楼,客栈之外果然比方才热闹许多。各色服饰的修士汇聚,三三两两聚集成群, 小池镇的夜晚,因这些修真者的到来,平添了几分江湖特气。
街道上,灯火通明,修士们的身影随处可见。不少人身后都跟着两三名同门,显然是以核心弟子为首的小团体,在为即将到来的流波山之行积蓄声势,暗中较劲。
他们刚走出客栈不远,迎面便遇上了高文成与王明心一行人。
高文成见到月清霜和陈九斤,拱手道:“月师妹,陈师弟。你们来了。”他身后的张远与李芸也点头示意。
王明心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月师妹好兴致,竟与陈师弟一同夜游。流波山遗迹凶险,师妹若有差遣,我上清殿弟子,定当尽力。”
月清霜淡淡颔首:“有劳两位师兄费心了,玄都观理应合力争夺法宝。”她虽然这么说,但却向旁边微移半步,显然是不想和王明心有过多的纠葛。
正说话间,客栈门口又有两道身影走出,衣着朴素,在人群中本不惹眼,但灯火映照下,头顶反射的光确实有些闪眼睛。 为首的是一位年轻僧人,身着灰色僧袍,面容平和,双目开阖间隐有佛光流转,正是金刚寺的悟明。他身旁则立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僧人,比陈九斤还要高出一个头,肩宽背厚,手中提着一根禅杖,正是悟明的师弟悟远。
与其他宗门动辄三四人的队伍不同,金刚寺此行,似乎只有他们师兄弟二人,但各宗门弟子却不敢看轻丝毫,金刚寺弟子向来人少,但能成为第二大宗门,必然实力不俗。
悟明和尚见到月清霜,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月施主,些时不见,风采依旧。”
不等月清霜答话,他身旁的悟远和尚已是开口,声如洪钟,周遭弟子皆是一惊:“月施主!早就听闻玄都观月仙子之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我师兄弟二人奉方丈之命前来,若在流波山中遇上,定会助道友一臂之力!哪个不长眼的敢找月施主麻烦,尽管交给我悟远便是!”他说着,还特意瞥了一眼陈九斤,似乎对他一身凝练的气血颇感兴趣。
陈九斤见悟远性格如此直爽,又主动示好玄都观,兼之同为注重肉身修炼之人,心中顿生好感,亦点头回礼。只是悟明法师,气质祥和,佛法似乎远胜肉体,与月清霜先前所言略有不同。
“多谢悟明大师、悟远大师美意。若在流波山中相遇,清霜也定当尽力协助二位大师。”月清霜亦回礼道。
金刚寺与玄都观两大宗门核心弟子的互动,立时引得周遭人群一阵骚动,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小宗门或修真家族的弟子,目光闪烁,纷纷向着月清霜身后靠拢。这便是大宗门的威慑与向心力,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自然会有依附者主动寻求庇护。打打杀杀,往往只存在于顶尖宗门之间,而对于这些小势力而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至于输赢,那都不重要。
“哼,一群秃驴,惺惺作态!去年我宗门费尽心力寻到的妖狐,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你们这些假慈悲的家伙横插一脚,将其放生!若非顾及宗门情面,当日便要你们几个秃驴血溅当场!这次流波山,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行数人排开人群,缓缓走来。为首的青年约莫二十上下,身着一袭碧水宫蓝色长袍,面容俊美却带着阴鸷,眼神倨傲,正是碧水宫的陆清风。
“阿弥陀佛!”悟明低喧一声佛号,伸手按住了已将禅杖顿地,怒目而视的悟远,平静道:“陆施主,当日那只妖狐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且已初具灵智,即将化形,我等出家人,岂能坐视其无辜枉死?况且,妖狐从我寺中逃脱,却被贵宗半路拦截,于情于理,贫僧都不能袖手旁观。施主若心有不忿,流波山中,自可见个分晓。”
不得不说,这修真界的年轻一代,果然是锋芒毕露,言语之间便已暗藏机锋。
他身旁的柳依依,浅蓝色丝裙,面容清秀,只是此刻微微蹙眉,似乎对陆清风的言辞有些不认同,却并未出言阻止。
陆清风嗤笑一声:“好个伶牙俐齿的秃驴!只怕到时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吧?”他转头,目光落在月清霜身上,先是被其容颜惊艳了一瞬,随即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盯着月清霜脖颈,挑衅道:“月清霜?玄都观百年难遇的奇才?我倒要看看,进了流波山,你还能否这般清高。最好祈祷,别那么快就遇上我,否则……我陆清风的手段,可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的未婚妻,也轮得到你这种货色来置喙?”陆清风刚说完,另一道声音便传出,正是针对他。
只见街道另一头,一行人簇拥着一位身着华美锦袍的男子缓步而来。那男子四处扫视着,目光最终落在月清霜身上,正是截天书院的闻人昭!
月清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的,但她又早有预料,又一下恢复如初。
闻人昭无视了脸色铁青的陆清风,径直走到月清霜面前,说道:“清霜,数年不见,你倒是越发长进了,竟也学会了离家出走,躲到玄都观去了。怎么都喜欢往玄都观躲吗?当年你悔婚,你那个不成器的爹,不惜耗费家族资源助你逃遁,真是可笑至极。如今看来,这流波山,倒成了我们重逢的好地方。不如,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做个妾室,我或许还能勉强容你。”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谁都不会想到,月清霜竟然会有这等过往,还被人在此羞辱。
而陆清风亦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羞辱,咬牙切齿道:“闻人昭!你休要张狂!还有你们!”他目光扫过月清霜和金刚寺等人,“都给我等着!此次流波山,你们最好别落在我手里!规则不许伤人性命,但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碧水宫多的是!”
“新仇旧恨,明日便一并算个清楚!”不理会陆清风,也不等闻人昭再开口,月清霜上前一步说道,“闻人昭,当年之事,孰是孰非,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我月清霜便告知你等,流波山内,你我各凭本事,生死勿论!”
闻人昭听闻此言,竟拍手大笑起来:“好好好!说得好!你我之间,自然不会轻易分出生死。不过嘛……”他的目光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陈九斤,“和你同游的那位,只要留他一口气,便不算违规。清霜,你可要当心了,莫要让他死得太难看。”
陈九斤只是淡淡一笑道:“好啊,那便试试看,谁会死得难看些。”陈九斤此刻反而觉得,自己同样有实力去掂量别人。
一时间,剑拔弩张!
场上的势力,已然隐隐分成了三股。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