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你敢——!”
本真枯槁的面皮绷紧起来。九环锡杖一阵嗡鸣,金光不再祥和,反而带着焚烧一切的灼热。
此时的他,像是一尊怒目金刚!
“亵渎佛法,妄议先贤,今日此地,皆当净化!”
本真的声音已带上佛门狮子吼的神通,震得下方修为稍弱的弟子心神欲裂,抱头惨嚎。在他眼中,山谷内所有听见禁忌的人,不论正邪,都成了必须被抹除的污点。
悟明和悟远杀气顶得连退几步,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悟远结巴着说道:“师兄……经书上……没写这个……”
悟远看着本真被金光染成魔神的背影,吐出两个字:“别看!”
本真杀意喷薄,金光刺眼。锡杖一震,便要出手。
青影快如电闪,玉清子已横在他身前,道袍鼓荡。他太阳穴“突突”猛跳。这秃驴,真疯了不成!
他心中怒骂:“本非大师当年何等人物,怎会挑了这么个浑人接掌金刚寺!莫非那死亡沼泽,真能把人逼到这份上,连传位都顾不得细想?”
这本真,脑子里除了佛经,就是浆糊!“都这把年纪,这等修为了,还当自己是街头混混,说动手就动手?半点大局都不顾!第三境界的人,别人都只是过过嘴瘾,你直接动手算怎么回事!”玉清子青筋暴起,若非顾忌两派颜面,他真想一巴掌拍醒这莽和尚。
玉清子青色道袍一震,袖中青气涌动。他往前一站,挡住本真。
“本真!”玉清子声音压着火,“莫问天要是真敢把那些事捅出来,用得着等到今天?”
玉清子见本真杀气不减,一阵头疼。这老和尚,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他不得不点破:“他就是想看咱们自己先乱了阵脚!看咱们正道窝里斗!”
“你现在动手,把这些孩子全宰了,才是遂了他的愿!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说的,句句是实?”
莫问天嗤笑一声,这金刚寺的新住持,传闻说他一根筋,今日一见,传闻还是保守了。
他冲着本真,慢声道:“本真,玉清子刚才的话,倒有几分道理。你怎么就不学着点?”
“本座今日闲情尚好,”莫问天话锋一转,眼角扫过众人,“有些旧账,尘封久了,总得有人翻出来晒晒,免得有些人忘性大。至于这账什么时候翻,怎么翻,那得看……某些人的‘眼色’了。”
赤裸裸的威胁。
本真气得浑身发抖,眼中血丝密布,锡杖上的佛光,也跟着他心火一起,忽明忽暗地乱闪。
玉清子说的是对的,莫问天这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今日若真在此地大开杀戒,把这些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宰了,金刚寺百年的清誉,就全砸在他本真手里!
那桩旧事,岂不是被他亲手撕开,还给莫问天递了把刀,坐实了?!
他本真,就成了金刚寺千古罪人!
想到此,他胸口憋闷。
这口恶气,必须忍!
莫问天,就是想逼他动手,逼他自乱阵脚!
强压下翻腾的杀意,佛光缓缓收敛。本真恶狠狠地瞪了莫问天一眼,又将目光锁定在陈九斤身上,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今日,暂且饶你等狗命!玄都观的小子!你跟魔教妖女不清不楚,这事,绝不算完!”他手中锡杖一顿,“咚”的一声闷响,竟是把满腔怒火全撒在了玄都观头上。
玉清子眉头皱起,脸上浮现出恼意,这老和尚,真是疯狗一条,逮谁咬谁!自家门户的事都拎不清,还敢指着鼻子教训我玄都观的弟子!半点脸面都不给留!
他一道清气拂过,语气转冷:“我玄都观的弟子,我自会管教,不劳大师费心。”这已是明着在说,金刚寺的手,伸得太长了。
本真不领情,冷哼一声:“哼!但愿玉清子掌教,能管好自家门户!”
莫问天根本不理会二人。
天穹的血色裂隙,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疤。血光从中流下,汇聚成一道光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陈九斤身上。
“小子,我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你那条命,是我从和尚手里抢回来的。所以,现在归我。”
“这笔账,想好怎么还了吗?”
陈九斤单手撑地,缓缓站直身子。他直视着天空中那道模糊的黑影,开口道:“你救我,这账我认。他日要还,只要不违背我心中道义,命给你也行。”
他顿了顿,“但我救她,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一码归一码。这笔账,跟玄都观没关系,跟阴冥教,也没关系。”
听到这话,玉清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弟子虽然鲁莽冲动,心性却端正,没把宗门拖下水。
莫问天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反而笑意更浓。他的视线从陈九斤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胸前。
“哦?你胸口这块烂布,你就不好奇,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九斤心口猛地一跳。
他低头,这才看见,上身的道袍早被佛光轰成了碎絮。那块贴肉藏了许久的破布,就这么露在外面!
血一下子冲上头顶。他下意识伸手就去捂。
可手刚碰到,他又停住了。
当着这三个人的面,藏,还有用吗?
他索性放下手,迎着天上的目光,说道:“晚辈确实想知道它的来历,但我想自己研究明白。”
“自己研究?有趣,当真有趣。”莫问天笑了,笑声中满是讥讽。
“佛光、阴气、煞气、浊气、灵力,混在了一起。”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陈九斤的胸口,“小子,你告诉我,你怎么研究?”
此言一出,陈九斤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知道!
他竟然全都知道!
莫问天的眼中陡然爆出一团精光,随后又尽数归于沉寂。
“我再问你。”莫问天的声音直接在陈九斤脑中响起,“你胸口这块烂布,天天贴着你的肉,吸着你的血。你不好奇,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吸我的血?陈九斤一愣,
这块破布,吞灵气,噬妖气,连刚才老和尚的佛光都照单全收,它什么都吃。
但他清楚,这东西从未碰过他一滴血。
难道……它真的在吸他的血?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想到此处,胸前的破布竟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莫问天的话!
“看来它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凡。”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小子,这块烂布的秘密,玄都观给不了你答案。‘那位’或许知道,但我,也能告诉你一点。”
“莫问天!”玉清子一声怒喝,踏前一步,周身青气大盛,与天穹的血光分庭抗礼,“你是当真不给我面子!陈九斤是我玄都观弟子,他的事,自有我来处置!”
随后飞身而下,将陈九斤护在身后,他伸手按住陈九斤的肩,一股清气渡入,镇住他体内乱窜的血气,道:“九斤,此物之事,回山后再与你细说。”
随后朝天上怒喝,道:“我玄都观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来教。”
陈九斤看看天,又看看地。
天是莫问天的一片血色。
地是玉清子护着的一寸青光。
他夹在中间,被寒意浸染。
跟莫问天走,就是背叛师门。他不会为了一块破布的来历,而背上如此大的锅。况且,小满还在玄都观,相比之下,破布又算什么。
他对着天空躬身一揖,又转向玉清子,沉声道:“掌门,弟子明白。莫前辈,今日之事,晚辈心中自有计较。”
“好一个自有计较!”
莫问天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快意。
“小子,我等着你的‘计较’。”
话音未落,他袍袖一甩,一股柔和却的力量卷起地上虚弱的月见,将其带至身边。
“这丫头,我先带走了。她欠你的,本座会替她还一部分。”
莫问天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渐渐融入身后的血色天幕。只留下一句传音:
“玉清子,别这么紧张。这孩子很有趣,他的命……本座暂且寄存在你玄都观。不过,你要看好了,别让他……死得太早啊。哈哈哈哈……小子,记住,想知道更多,去凉州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