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的后背抵在潮湿的岩壁上，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撞得耳膜生疼——对面那团蠕动的阴影，正用十二只泛着幽蓝磷光的复眼盯着他。
那是老迈的永生境多脚怪。
作为星海贵族中最古老的种族之一，多脚怪的本体本应是覆盖整个小行星的巨型生物，可眼前这只却缩成了直径不过五米的肉团，无数黏滑的触须在地面拖出恶心的痕迹。
但即便如此，元彬仍能从那些触须尖端渗出的荧光里，嗅到比天劫雷火更危险的气息。
\"有意思。\"多脚怪的声音像是石子碾过金属，震得元彬太阳穴突突直跳，\"三百年了，第一次有人类能在我的'凝视'下撑过三息。\"
元彬的手指悄悄扣住袖中那枚水德星君留下的本命玉符。
他能感觉到掌心沁出的冷汗正顺着符纹流淌——这是他在修仙界时凝练的最后手段，可面对永生境强者，这枚符能撑过三秒吗？
\"前辈...\"他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我只是误闯星舰残骸的凡人。\"
\"凡人？\"多脚怪的触须突然暴长，其中一根裹着黏液的尖端猛地抵住元彬的咽喉，\"凡人的魂魄能挡住我的探识？
凡人的灵海能藏住半道上界仙纹？\"
元彬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星舰废墟里捡到的那枚青铜灯盏，当时他只是随手擦去灰尘，灯身便浮现出流转的水纹，竟与水德星君传承中的\"星河淬魂术\"不谋而合。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古物，是这只多脚怪设下的饵。
\"逃！\"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炸开，多脚怪的触须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
元彬咬碎舌尖，血雾混着仙诀喷出口，玉符在掌心炸成一片蓝光，竟真的撕开了半尺空隙。
可他刚要冲出去，头顶突然压下如山的威压，像是有千万吨海水灌进天灵盖。
\"跑？\"多脚怪的复眼里闪过戏谑的光，\"圈养的灵宠也配学野兽撒欢？\"
元彬眼前一黑，最后听见的是多脚怪黏腻的低语：\"等你灵海养得更肥些...本君便用你的魂魄祭这炫花界的神木。\"
...
花香是最先钻进鼻腔的。
元彬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开满淡紫色花朵的草地上。
花瓣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风过时簌簌作响，像在私语。
远处是朦胧的雾气，将天地笼成半透明的茧，唯有正中央那株巨树刺破雾幕——树干粗得要十人合抱，枝桠上垂着成串的荧光花球，每一朵都像缀着星星。
\"你、你醒了？\"
细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元彬转头，看见个穿素白纱裙的少女正缩在石头后面，银发如瀑垂落，眼尾点着颗朱砂痣。
她的手指攥着裙角，指节发白，像是随时要窜进雾里。
\"我不会伤害你。\"元彬尽量放软声音，\"这是哪里？你是谁？\"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炫花界...我是阴柔，是...是侍奉神木的侍女。\"她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草地，\"求大人不要吃我！
前几日那个穿黑衣服的客人，就是因为不肯吃我，才被多脚大人捏碎了灵海...\"
元彬心头一凛。
他蹲下身，用最温和的语气道：\"我不吃人，你起来说话。\"
阴柔抬头时眼眶通红，显然是被吓狠了：\"真的？
可多脚大人说...说被丢进炫花界的客人，要么吃侍女补灵，要么被神木抽干魂魄。
您、您之前昏迷时，灵海的光好亮，比那个黑衣人还亮...\"
元彬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灵海确实有些异样——原本淡蓝色的灵识光团，此刻正泛着若有若无的金芒，像被什么东西引着往神木方向钻。
他想起多脚怪说的\"圈养\"，难道这炫花界是专门用来培养灵食的？
\"带我去神木那里。\"他站起身，朝巨树方向走去，\"我想看看这棵树。\"
阴柔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上。
两人穿过花田时，元彬发现那些看似柔弱的花朵，根茎竟都是半透明的水晶质地，每一片花瓣都在缓慢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
而越靠近神木，他灵海里的金芒越盛，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到了。\"阴柔的声音发颤。
神木的树干上布满细密的符文，每一道都流转着与多脚怪触须相同的幽蓝荧光。
枝桠间垂落的花球里，竟悬浮着数枚半透明的魂魄——有人类的，有妖族的，甚至还有个头顶龙角的。
\"这些是...\"元彬皱眉。
\"被抽干灵海的客人。\"阴柔低头，\"多脚大人说，他们的魂魄会变成神木的养料，等神木再开一次花，就能提炼出...提炼出突破永生境的药引。\"
元彬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树干。
下一秒，整棵神木突然震颤起来！
那些悬浮的魂魄开始疯狂挣扎，花球表面的荧光骤然大盛，像是要把他的手吸进树里。
他猛地抽回手，灵海里的金芒突然爆发，竟顺着刚才触碰的位置，往树心钻去！
这是水德星君传承里的\"思感能\"！
元彬心头一喜——他之前在修仙界时，曾用这种能穿透法宝禁制的精神力探过秘境，或许能顺着神木找到多脚怪的老巢！
他闭目凝神，将全部思感能注入树干。
刹那间，他的意识里浮现出无数画面：多脚怪的星舰在宇宙中航行，舱室里堆着成箱的魂魄容器，最深处有个泛着血光的祭坛...可就在他要看清祭坛上的东西时，神木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元彬的七窍渗出鲜血，意识像被巨锤砸碎的玻璃。
他最后看见的，是阴柔惊慌的脸，和神木枝桠间那些花球正在快速干瘪——它们的养分，正顺着某种看不见的通道，疯狂涌进他的灵海。
\"咳...\"元彬咳出一口黑血，缓缓睁眼。
入目是阴柔满是担忧的脸。
而神木的变化让他倒吸冷气——原本缀满花球的枝桠此刻光秃秃的，最顶端的几根枝条甚至开始枯萎，树皮上的幽蓝符文变得暗淡，像要熄灭的灯。
\"怎么会这样？\"阴柔急得直掉眼泪，\"神木一枯萎，多脚大人会迁怒所有侍女的！\"
元彬没有说话。
他想起昏迷前看到的画面——多脚怪的复眼里，也有同样幽蓝的光。
而现在神木枯萎的样子，竟和他在多脚怪巢穴里，看到那只老迈多脚怪蜷缩成肉团时的衰败感，如出一辙。
\"难道...\"他盯着神木，眼中闪过精光，\"这神木根本就是多脚怪的命树？
它的状态，直接连着多脚怪的寿元？\"
阴柔见他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笑，下意识后退两步。
那笑容明明温和，却让她后颈发凉——就像之前那个黑衣人，在被捏碎灵海前，也是这样突然笑了。
\"阴柔。\"元彬转头看她，\"你说多脚大人要神木开花提炼药引...如果我能让神木重新活过来呢？\"
阴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她只看见少年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像藏着把要出鞘的剑。
而更让她害怕的是，这光里没有恐惧，只有...猎手般的兴奋。
夜风卷起几片枯萎的花瓣，擦过她的脸。
阴柔突然打了个寒颤——她突然觉得，被丢进炫花界的，或许从来不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