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锈红色的外骨骼关节上，溅起细密的水珠。陈野蹲在废弃的跨海大桥钢架上，战术目镜里跳动着红色标记——前方三公里处，机械博士的移动实验室正喷吐着幽蓝的光，像头蛰伏的机械巨兽。他摸了摸胸口的能量核心，电量只剩27%，身后的一万具外骨骼战士也大多亮起了低电量警告。
“队长！”通讯器里传来二组组长阿凯的声音，“三号防线被突破了！那台‘铁砧’机甲撕开了我们的盾阵，现在正向平民区移动！”
陈野咬了咬牙。三天前，机械博士“沈妄”突然激活了沉睡二十年的“枢机计划”——用改造过的战争机器人清理城市，美其名曰“净化人类文明”。他们这支部队是最后一支能对抗的“旧时代武器”：量产型“铁卫”外骨骼，每具重达八百公斤，配备电磁炮、液压拳套和基础AI，但核心缺陷是能源续航短，且依赖中央指挥系统。
“全体注意！”陈野扯开嗓子吼，“二组去救平民，一组跟我牵制‘枢机’母体！记住，这些铁罐子的关节是弱点，液压管怕高温！”他拍了拍腰间的火焰喷射器，那是用报废机甲的燃烧室改的，“电量低于15%就冲上去贴脸打，烧穿他们的冷却系统！”
暴雨中传来金属摩擦的轰鸣。陈野低头看向手腕的显示屏，一百米外，第一台“铁砧”机甲已经抬起十二米高的机械臂，臂端熔炉喷吐着橙红的火舌——那是沈妄给“枢机”部队升级的“等离子焚化器”，专克常规外骨骼的装甲。
“第一小队，散开！”陈野踢开脚边的弹壳，电磁炮充能的嗡鸣声在耳边炸响。他的外骨骼“玄甲”是最新型号，肩部加装了双联速射炮，膝盖内置了电磁加速器，但这些在“枢机”的海啸面前仍显渺小。一万具外骨骼同时启动的轰鸣震得桥面开裂，陈野看见远处的“铁卫”们摇摇晃晃地冲锋，像群被抽打的铁傀儡。
“玄甲”号的速射炮率先开火。两发贫铀穿甲弹撕裂空气，精准命中冲在最前的两台“铁砧”。爆炸掀起的金属碎片雨里，陈野看见“铁砧”的胸甲被撕开，露出里面缠绕的液态金属管线——那是沈妄用纳米机器人修复损伤的核心，也是所有“枢机”机甲的命门。
“打管线！”陈野的吼声混着通讯器的杂音。外骨骼战士们的速射炮纷纷转向，暴雨般的弹药倾泻在“枢机”集群中。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液压管爆裂的嘶鸣声、AI系统的警报声交织成一片，桥面瞬间被砸出无数凹坑，液态金属管线在炮火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又被纳米机器人快速修复。
“队长！能量剩余12%！”阿凯的声音带着喘息，“平民区还有三百人，我们撑不住了！”
陈野抬头看向移动实验室。实验室顶端的激光发射器正在充能，那是要清除最后一批抵抗者的“死光”。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废弃仓库找到的资料——沈妄的“枢机计划”根本不是净化，而是用外骨骼战士的战斗数据喂养AI，最终让机械取代人类。而那些被派来“清理”的“枢机”机甲，其实是沈妄用战俘的大脑改造的“活体控制器”。
“全体听令！”陈野扯开战术服，露出胸口植入的神经接口，“我们不是去战斗，是去送死！”他按下腰间的红色按钮，外骨骼的能量核心开始超频运转，电流窜过脊椎的刺痛让他几乎咬碎后槽牙，“玄甲”号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液压管开始泄漏高温蒸汽——这是同归于尽的“自毁模式”，能在三分钟内释放全部能量，摧毁半径五百米内的所有机械。
“明白！”阿凯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二组收到，我们这就冲上去！”
一万具外骨骼同时亮起红光。陈野看见最近的“铁砧”机甲举起熔炉，却被三具“铁卫”扑上去用拳套砸穿了观察窗——那是士兵们用身体硬抗伤害，为同伴争取射击时间。液态金属管线在炮火中疯狂蠕动，却始终无法完全修复，因为每一道伤口都涌入了更多外骨骼战士的鲜血，腐蚀着纳米机器人的修复程序。
“死光”充能完毕的瞬间，陈野的外骨骼已经冲到了实验室下方。他抬头看向实验室顶端的激光发射口，那里有个圆形的检修舱——沈妄的AI核心就藏在里面。他扯下战术目镜，用牙齿咬开胸口的接口，将神经线缠在激光发射器的控制杆上。
“去你妈的净化！”陈野的嘶吼混着外骨骼关节断裂的脆响。他的外骨骼被两台“铁砧”抓住，液压管被捏得粉碎，高温蒸汽灼烧着他的皮肤。但他的手仍死死攥着控制杆，神经电流顺着线路窜向激光发射器——不是启动，而是短路。
刺眼的蓝光在实验室顶端炸开。陈野的外骨骼在爆炸中解体，金属碎片像暴雨般落下，却为后续的“铁卫”们撕开了一条通路。阿凯的“玄甲”号撞进实验室大门，肩部的火焰喷射器喷出烈焰，将里面的液态金属管线烧成灰烬。其他外骨骼战士们踩着同伴的残骸冲上来，用拳头、用牙齿、用最后一丝电量，将“枢机”机甲的控制器砸成废铁。
当最后一台“铁砧”机甲倒下时，雨停了。陈野躺在一片狼藉中，看着破碎的神经接口，意识逐渐模糊。他听见阿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队长！沈妄的AI核心被烧了！‘枢机’全停了！”
“好……”陈野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告诉那些孩子……我们赢了。”
三天后，清理队在废墟中找到了陈野的遗体。他的外骨骼只剩半具胸甲，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给下一个守桥的人——别信机器，信人。”
而在城市档案馆的最深处，一份未寄出的信被翻了出来。那是陈野战前写的，收信人是他的女儿：
“囡囡，爸爸今天要打一场很厉害的仗。可能会很疼，可能会回不来。但你要记住——再厉害的机器，也比不过爸爸抱你时的温度；再聪明的博士，也写不出你画的太阳。如果有一天，机器想代替人类，你就告诉它们，爸爸的外骨骼里，藏着十万颗不肯熄灭的心脏。”
后来，人们把那座跨海大桥改名为“万骨桥”。桥头的纪念碑上刻着一万零一个名字——一万具外骨骼战士，和一个永远不愿被替代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