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褪去，晨雾却已悄然爬上窗棂。
程楠站在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折着衣角。屏幕上的数据流在飞速滚动，女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迟疑。
“波动频率出现非线性震荡……局部释放能量超出正常值三点七倍。”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昨晚凌霜发来的最后一段视频记录——训练场角落的旧护盾发生器自行启动，蓝光一闪而逝，仿佛某种信号的回应。
“不是自然现象。”他说得轻，语气却沉，“归墟在尝试适应规则。”
陈星从另一侧走来，手里端着两杯还没拆封的咖啡。他把其中一杯推到程楠面前，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
“你有没有发现，”程楠忽然开口，“这些波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是寻找。”陈星低声回答，“是试探。”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三千公里外的抵抗军基地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穿透云层。
凌霜已经站在医疗区的走廊上，看着审讯室内的士兵被固定在椅子上。他的眼神涣散，嘴唇不断开合，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它来了……它来了……”
一名心理评估员走了出来，脸色苍白。
“队长，这已经是第三个重复说出同样内容的人。”
她点头，没有惊讶。
“还有多少人需要排查？”
“超过二十个，有些症状轻微，但……也有几个情况严重，必须隔离。”
凌霜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向控制中心。
通讯频道打开后，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所有单位注意，立即封锁内部无线频段，禁止使用任何未加密设备。”
片刻后，有人回话：“包括战术通讯？”
“包括。”
她顿了一下，“另外，通知科研组，我需要一种能屏蔽特定频率的便携装置。”
挂断通讯时，她抬头看向窗外。
天边泛起一抹灰白，像是一张未干透的画布，等着被涂上第一笔色彩。
可她知道，今天不会有什么好颜色。
科技学院的模拟实验室内，气氛凝重。
志愿者的脑波监测仪刚刚恢复正常，警报声却仍未完全停歇。程楠站在控制台前，看着那名年轻人慢慢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像是刚从一场无法言说的噩梦中醒来。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程楠问。
那人愣了许久，才缓缓摇头：“我……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我感觉……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谁？”陈星追问。
“我不知道……但它说……欢迎回家。”
这句话让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切断模拟信号。”程楠立刻下令，“关闭所有神经交互接口。”
系统响应了一半，突然卡顿。
“女娲？”程楠皱眉。
“我在。”AI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下一秒，它的语调微微变了，“检测到外部干扰源……正在尝试隔离。”
几秒钟后，屏幕上的波动曲线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恢复了稳定。
“它……听到了我们。”程楠喃喃道。
陈星没有接话，而是快步走到后台数据库终端前，调出刚刚保存的脑波图谱。
“这不是普通的波动残留。”他指着一段奇怪的旋律，“这段音频……不像是人类会创造出来的节奏。”
“但它存在。”程楠低声说，“而且，它选择了这个时刻出现。”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基地的夜晚比白天更冷。
凌霜独自巡逻至外围防线时，正巧遇到一名老兵结束执勤。他看见她，敬了个礼，然后递过来一个金属牌。
“队长，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替我看看他们。”
她接过牌子，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的名字。
“你相信我会活到最后？”
老兵笑了笑，笑容里藏着太多说不出的话。
“我相信你会尽力。”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金属与硝烟的气息。她点了点头，将牌子收进胸前的口袋。
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老兵倒在地上，胸口一片血红。
“敌袭！”她大喊，同时拔出武器。
但周围没有人影。
只有一句低语，在她耳边响起，仿佛来自空气本身：
“不是你们疯了……是它在听。”
她猛地转头，四周空无一人。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实验室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剩下主控屏还亮着。
程楠坐在椅子上，盯着那段奇怪的旋律，思绪翻涌。
“你觉得……这是归墟在试图接触我们？”陈星问。
“也许是。”程楠缓缓开口，“也可能是它在学习我们。”
“什么意思？”
“它不只是在模仿我们的意识节奏。”程楠抬起头，眼神深沉，“它在理解我们的情绪、记忆、恐惧……甚至……希望。”
陈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我们呢？我们是在对抗它，还是……在教它成为我们？”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没人能回答。
女娲的声音再次响起：“检测到新一波能量波动，来源不明。”
程楠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波动曲线开始跳跃，像是某种未知语言的密码。
他伸出手，轻轻按下暂停键。
屏幕定格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轮廓。
不是形状，也不是声音。
是一种存在感。
就像……有人在观察他。
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