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的八个问题问得刘邦哑口无言,作为一名古代人,张良能清醒地认识到,秦朝灭亡不是因为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
周朝的分封制已经不适应当下的局势,刘邦绝不能照抄照搬古圣先贤之法。
但张良并不是完全反对分封,他认为封土赐爵是一种非常有吸引力的奖励手段,用来赏赐战争中的有功之臣,可以鼓励天下将士追随汉王刘邦。
这样就能使分封成为一种维系将士忠心的重要措施,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汉军便失去了激励将士的重要方式,更无法在对西楚的作战中取得胜利。
张良见刘邦语塞,拿起十多双筷子握在一起,怎么用力都掰不断,然后又从中拿出一双筷子,轻松折断。
张良对刘邦说道:“汉王且看,分封就如同十多支箸分而断之,若使其凝聚至一处,则难断也!”
刘邦这下终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以至于刚吃进嘴里的饭都吐出来粘到了身上。
刘邦拍了拍衣服上的饭粒,气得大骂郦食其:“臭儒生,差一点坏了老子的大事!”
得亏郦食其不在场,不然定要被刘邦骂得狗血淋头。刘邦紧急下令,立即销毁已经刻制完成的六国印玺,召回了郦食其。
郦食其回来后,得知张良把自己献的计策批得一文不值,又对刘邦说献此计之人会误刘邦大事,便对张良心生怨恨。
郦食其不知道,他的这些小心思都被陈平看在了眼里。陈平作为林亮安插在汉营中的间谍,隐藏得很深,张良、郦食其、陆贾等人都看不出来。
陈平走上前安抚烦躁的郦食其:“郦先生,足下才学堪比苏秦、张仪,出谋划策非先生所长,先生还是做一名辩士,效仿随何策反英布之举,定能使先生在汉王那里的风头盖过张良!”
“哼!随何算什么?老夫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助汉王取秦十余城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呢!一个黄口孺子,也佩与老夫比肩?陆贾、叔孙通之流,更是不值一提!”郦食其被陈平的话一激,当即就和陈平辩驳起来。
“好一个高阳狂生,我有一份天大的功劳要赠予足下,不知足下可敢去取?”陈平眼见郦食其已经上套,便故意问道。
郦食其看了看四下无人,将陈平请到了自己的府邸,关上门来问陈平道:“陈大人,你所说的是何事?若有此天大的功劳,足下为何不取?”
陈平眼见郦食其还没打消疑虑,凑过身来对他说道:“非是我不取,而是此事非足下可取也。”
“哦?足下且细细说来。”郦食其顿时来了兴趣。
陈平说道:“汉王派大将军韩信率军平定了赵地,可韩信仍在赵地迟迟不动,汉王多次催促其出兵攻齐,南下包抄楚国后方,均被韩信以镇抚赵国、筹措粮草兵员为名搪塞过去。汉王欲派一辩士去说服齐国归降,若齐国降汉,项羽必回军,荥阳之危自解。只是………”
“只是什么?”郦食其见陈平话只说一半,急不可耐地追问。
“只是郦先生如今所献之计引得汉王颇为不满,我听说……听说汉王准备派随何前去说齐!”陈平说完,小心地瞥了一眼郦食其。
郦食其闻言气得跳将起来:“啊呸!又是随何,这随何哪能说服齐王?此事必须我出马,方可马到成功!”
“陈平也认为此事只有郦先生方可做到!”陈平继续在一旁拱火。
郦食其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从内室取来一箱珠宝,放到陈平面前:“陈大人,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促成此事,区区薄礼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大人一定要收下。”
“诶~~郦先生,你把我陈平当什么人了?快快收回去。”陈平将装满珠宝的箱子推回郦食其面前。
郦食其又将箱子推到陈平跟前:“陈大人,还请收下,老夫日后必有重谢!”
郦食其暗地里将陈平骂了无数遍,整个汉营谁不知道你盗嫂受金的事,你陈平就是个贪财好色之人,在这跟我装什么清高,不过是嫌弃自己给的少了,得加钱。
“郦先生客气了,日后就不用了!”陈平笑着将珠宝收起来,把空箱子盖上送还郦食其。
郦食其走时,天已经黑了,陈平将藏在身上的密信取出,拿到灯火台前点燃烧毁。
密信上的内容正是林亮和陈平议定的间谍活动方案,在陈平来到汉营潜伏之前,林亮就教陈平用摩斯密码解议密信,这个时代的人是看不懂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陈平还是将其销毁,做到滴水不漏。
“咕咕咕~~”窗前一只黑鸽子站在那叫了两声。
陈平走到桌案前飞快在绢布上写下几行字,将其卷起来绑在鸽子腿上,随后趁着夜色将其放飞了出去。
第二天堂议,刘邦拿着韩信的奏报大发雷霆:“这个韩信,我在荥阳和项羽对峙了这么久,他攻下赵国后不派一兵一卒来救援我,还在那按兵不动,报请我封张耳为赵王!张耳是何人,需要他韩信为其请功吗?”
刘邦将奏疏扔到桌案上,随后看向张良、陈平等人:“都说说吧,眼下的局势,诸位有何良策?”
张良站出来劝说刘邦道:“韩信是汉王的大将,他这么做定是有自己的战略考虑。燕国乃小国,如今韩信已据赵地,可陈兵燕赵边境,再遣一辩士去陈说利害,必可不战而降燕。燕国既降,齐国与楚国有旧仇,汉王可遣使游说齐王田广,与之联合攻楚,如此楚国可灭,汉王之危自解。”
刘邦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张良:“何人可为使,去劝降燕齐两国?”
张良回道:“良以为可派随何前去。”
话音未落,陈平站出来反驳道:“不可!随何年轻气盛,他能成功劝降英布,乃是因为偶然碰见楚国使者在英布那里并抢先杀之,英布才不得不反。燕、齐立国已久,所见说客辩士不计其数,随何恐难当此重任!”
“哦?陈平,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最为妥当?”刘邦询问陈平。
刘邦见到之前在汉营一直受到排挤的陈平此时要献计策,顿时来了兴趣。
当初陈平弃楚投汉,经过汉将魏无知的引荐,一来到汉营便当上都尉。周勃、灌婴等人对陈平这种关系户非常反感,于是诋毁陈平私通嫂子、收受贿赂,刘邦责备魏无知荐人不当。
魏无知回应刘邦:“我所说的是才能,汉王所问的是品行。倘若有人具备尾生、孝己之品行,但对楚汉对峙胜负无益,汉王怎会闲暇用这样的人呢?我推荐善出奇谋的人,只关心其计谋是否对汉有利。至于私通嫂子、收受钱财这种事,又有什么值得怀疑呢?”
魏无知是刘邦少年时的偶像信陵君魏无忌的孙子,他的话使得陈平在刘邦心中的印象稍稍改观。后来陈平的那番自辩之辞,又暂时打消了刘邦的疑虑。
只是这次,刘邦隐隐感到陈平的意图没那么简单。
陈平拱手答道:“陈平以为,汉王派可郦食其前去,先劝降燕国。待燕国降后,再令韩信陈兵齐国边境,让齐国之兵观汉之军势而怯,而后使郦食其去说服齐王田广,如此齐国必降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