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清婉就抱着一卷粗布走到苏莫愁面前。
布上用木炭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字迹，边缘还沾着些许炭灰，显然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她将布卷递过去，指尖刚碰到苏莫愁的掌心，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耳尖泛起淡淡的红。
“这是......”
苏莫愁展开布卷，目光瞬间被上面的内容吸引。
布上画着一幅“凌家势力分布图”，青峰山、断魂谷、黑铁矿脉三大据点的位置标注得清清楚楚，连矿场的三层结构、作坊的烟囱位置都没遗漏。
更关键的是，每个据点旁都用小字标注着守卫数量、换班时间，甚至连押队修士的姓名和修为都写得明明白白。
“我已经查到了，每日巳时，断魂谷西侧窄山道会有灵脉运输队经过，押队的是灵将境初期的凌河，带四名灵师境修士。”
苏清婉站在一旁，声音轻却清晰。
“矿场中层守卫辰时三刻换班，换班间隙只有2分钟，那时候守卫最松；还有凌家修士常用的‘裂地拳’，出拳后左肩会顿半息，是旧伤导致的破绽，只要抓住这个间隙，就能破招，这个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苏莫愁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惊讶。这些情报细致到可怕，连凌河的修为和裂地拳的破绽都了如指掌，绝非临时搜集能做到。
“嗯？你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之前在矿场、断魂谷踩点时，偷偷看了凌家的名册和巡逻记录，还有听灵奴闲聊时记下的，我看他们说的是正确的，于是就记了一下规律。”
苏清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我记性好，看过听过的东西都忘不掉，这些......或许能用来截灵脉，帮你突破灵力，应该会有用的吧？”
她没说的是，为了整理这些情报，她昨夜几乎没合眼。
凌家的名册字迹潦草，巡逻记录更是杂乱无章，她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点点拼凑、核对，才画出这张精准的分布图。
连裂地拳的破绽，都是她反复回忆修士出拳的动作，才发现那半息的停顿。
苏莫愁攥紧布卷，心里一阵发烫。
他现在灵力仅稳定七成，卡在灵师境巅峰已久，若能截获灵脉，说不定就能突破到灵将境，到时候面对凌家修士，也能多几分底气。
“傻姑娘，当然对我是有用的，现在你已经做好了，就按你说的办，巳时去窄山道埋伏。”
他将布卷小心收好，转身走向地窖，取出从凌岳手下缴获的5斤低阶灵脉。
灵脉泛着淡白色的光，纯度虽不算高，却足够支撑他尝试突破。
苏清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灵脉堆在院中石桌上，忍不住叮嘱。
“你别太着急了，循序渐进才稳妥，你的身体不能急功近利。”
“放心吧，我有分寸，伤不到自己的”
苏莫愁笑了笑，盘膝坐在石桌前，拿起一块灵脉，运转起《烈阳拳》残篇。
灵脉中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体内，沿着经脉流转，所过之处，之前因邪毒留下的滞涩感减轻了不少。
他心中一喜，加大了灵力吸收的速度，更多灵脉光芒缠绕在他周身。
可就在灵力即将汇入丹田时，经脉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血管里搅动，灵力瞬间逆行，苏莫愁闷哼一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手里的灵脉也滚落在一旁。
“苏莫愁！你怎么了？”
苏清婉惊呼一声，飞快冲过去，蹲下身扶起他。
见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心瞬间揪紧，连忙从怀里摸出银针盒，打开时手都在抖。
“你先别说话，我用定脉针帮你稳住灵力。”
她记得苏家《医典》中记载的“定脉针”针法，专门用来应对灵力逆行。
指尖捏起银针，精准地刺入苏莫愁手腕的“灵渊穴”，紧接着是丹田周围的七处穴位。
银针入体时，苏莫愁身体微微一颤，剧痛似乎减轻了些，眼神也恢复了些许清明。
“先听我说，别硬来，我用针稳住你的灵力，我们慢慢炼。”
苏清婉一边说着，一边调整银针的角度，确保每根针都扎在穴位正中。
她的动作专注而认真，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针法对她而言也不轻松。
苏莫愁靠在石凳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阳光落在她脸上，素裙泛着淡光，竟让他忘了经脉的疼痛。
直到银针全部扎好，苏清婉直起身，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他才回过神，低声道。
“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我们之间可是最亲密的盟友，本来就该互相帮衬的。”
苏清婉避开他的目光，从怀里摸出帕子，蘸了些灵脉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
帕子带着清鸢草的香味，擦过皮肤时，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就在这时，苏莫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脸颊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四目相对。
苏莫愁能看到她眼里的慌乱，还有耳尖迅速蔓延的红晕，他松开手，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自己来就好。”
苏清婉像受惊的小鹿般缩回手，将帕子塞给他，转身快步走到石桌旁，假装整理散落的灵脉，声音细若蚊蚋。
“灵力已经稳住了，你先歇会儿，别再尝试突破了，再伤着了就不好了”
苏莫愁看着她的背影，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心里有些发痒。
刚才她扑过来扶他时，双手按在他胸口，那瞬间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还有她为自己扎针时专注的模样，都让他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尝试着运转灵力。
银针果然起了作用，灵力虽依旧滞涩，却不再逆行，经脉的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可当他试着冲击灵将境的壁垒时，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如何努力，灵力都无法突破那层阻碍。
他睁开眼，眼里满是不甘。
怎么还是差了一步呢？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卡在瓶颈了？”
苏清婉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语气带着担忧。
她刚才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眉头紧锁，就知道突破失败了。
苏莫愁点头，语气有些沉闷。
“对，灵师境巅峰到灵将境，像是隔着一道坎，灵脉的灵力不够，经脉也承受不住冲击。”
苏清婉沉默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我记着苏家有‘灵脉淬体诀’，能借助矿脉的灵气辅助突破。黑铁矿场的矿脉虽然被凌家开采过，但深处肯定还残留着灵脉气息，只要能潜入矿场底层，借那里的灵气淬炼经脉，说不定就能突破。”
她顿了顿，又皱起眉。
“不过矿场现在守卫森严，中层有灵师境修士巡逻，底层更是有灵将境长老坐镇，想潜进去不容易，我们得等一个好机会。”
苏莫愁心里一动。
黑铁矿场的矿脉他见过，虽然大多是低阶灵脉，但胜在储量丰富，若能借矿脉灵气修炼，或许真能突破瓶颈。
可凌家守卫严密，尤其是底层的灵将境长老，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对手。
“先等截完灵脉再说，若灵脉足够，或许不用冒险去矿场。”
苏清婉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调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气氛安静而微妙。
苏莫愁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鸢草香，偶尔余光瞥见她垂着的侧脸，心里的烦躁也渐渐平复下来。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苏清婉起身，说要去熬点灵脉水粥，帮他补充体力。
苏莫愁看着她走进灶房的背影，伸手摸了摸丹田处的银针，灵力运转越来越顺畅，可突破的希望依旧渺茫，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灵奴阿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声音发颤。
“苏大人，清婉姑娘，不好了，据点西侧山道有凌家巡逻队，一共三个人，都是灵师境！”
苏莫愁猛地站起身，握紧了身边的铁镐。
三名灵师境，若是在平时，他或许还能一战，可现在灵力紊乱，还卡在瓶颈，根本不是对手。
他看向灶房，苏清婉刚好端着粥出来，见他神色凝重，立刻放下粥碗。
“怎么了？”
“凌家巡逻队来了，三名灵师境。”
苏莫愁压低声音。
“他们恐怕不好对付，我们现在不宜暴露身份，先躲起来吧。”
苏清婉点点头，立刻招呼院中的灵奴躲进地窖。
苏莫愁则拉着她，躲在院墙角的灌木丛后，透过枝叶缝隙看向山道。
很快，三个穿着灰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手里的铁镐泛着冷光，嘴里还骂骂咧咧。
“他娘的，天天巡逻，连个鬼影都没有，凌少还说有反抗者，我看就是瞎折腾，这一天天的转过来转过去的，还不够让老子感觉累，无聊。”
“行了行了，你也别废话了，被人抓住偷懒儿了又得一顿说，赶紧巡完回去喝酒，听说断魂谷那边又送了新的灵奴，抽两个元神玩玩。”
“哈哈，还是你会享受，等会儿回去找凌管家要两个，最好是年轻点的，元神纯......”
污言秽语顺着风飘过来，苏莫愁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三名修士的气息，灵师境中期，比他现在的状态强不了多少，可他偏偏只能躲在这里，看着他们耀武扬威地走过，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苏清婉察觉到他的愤怒，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安定的力量，苏莫愁侧头看她，见她摇了摇头，眼里带着“忍耐”的示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拳头，看着巡逻队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心里的憋屈感几乎要溢出来。
“别生气，不用理会那群人。”
苏清婉松开他的手，声音很轻。
“等你突破到灵将境，这些人根本不够看。我们还有情报，还有灵脉运输队，总有机会报仇的。”
苏莫愁点点头，却没说话。他知道苏清婉说得对，可实力不足的无力感，还是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他看向石桌上剩下的灵脉，又摸了摸怀里的布卷，眼里重新燃起斗志。
憋屈只是暂时的，只要抓住截灵脉的机会，突破灵将境，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巡逻队，他绝不会再躲着！
苏清婉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悄悄松了口气。
她转身走向灶房，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灵脉水粥，递到苏莫愁面前。
“我熬了一些粥，你先喝一点吧，补充补充体力，明天还要去截灵脉，养足精神才重要。”
苏莫愁接过粥碗，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灵脉的清香，驱散了些许心头的烦躁。
他抬头看向苏清婉，见她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担忧，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别担心了，明天一定能成功。”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院中的灵脉泛着淡淡的光。
苏莫愁喝着粥，苏清婉坐在他身边，偶尔提醒他慢些喝。
没有多余的话语，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苏莫愁知道，只要有苏清婉在身边，哪怕暂时卡在瓶颈，哪怕要忍受憋屈，他也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截灵脉、破矿场、毁作坊，推翻凌家的路或许很难，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喝完粥，苏清婉收起碗，又帮苏莫愁取下了身上的银针。
动作依旧轻柔，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还是会下意识地缩回。
苏莫愁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却也没点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收拾东西。
夜色渐深，据点恢复了寂静。苏莫愁躺在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布卷上的情报，还有凌河的修为和裂地拳的破绽。
他知道，明天的截灵脉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不仅是突破实力的机会，更是向凌家复仇的第一步。
他攥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渐渐平复的灵力，心里默默倒数着时间，等待着巳时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