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我陪你一起，我们再走一遍。”
舒阳下意识地跟着重复，“再走一遍，我们两走一遍。”
公园很近，就在边上，都不用开车，出了小区再过条马路就是公园，但公园很大。
舒阳实在不记得自己昨天走的路线了，她当时完全没有去记忆自己走的路，况且她记性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几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竟然在公园湖边一个角落的凳子上看到了手机。
舒阳一下子就哭了，她跪在凳子前，手捧着手机，“我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对不起，妈妈，妈妈。”
初冬的公园里，风吹得很猛，湖面起了涟漪，阳光下波光闪闪，舒阳跪在凳子前，哭了很久。
向远终于上前，扶起舒阳，两人坐在凳子上，对着湖面。
“谢谢你，远哥。”
舒阳抱着手机，声音嘶哑。
向远递上饼干，临出门时他带上的，“你先吃点，别又低血糖了，低血糖很危险的。”
舒阳接过饼干，吃了两口。
看着前面的湖，舒阳开口道，“我手机里有我妈的照片，还有她和暖暖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拉在了这里，还好今天有你，不然我想我找不到的。”
她的心情很激动，一时之间也就说出来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那时候在这里坐了很久的，想了很多很多，你说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远哥，你有没有听过灵异故事，这世界上，可能还存在另一个维度吧，当时想着，假如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可以到那个世界，我不应该带我妈来京海的。”
向远听到这话，感到心脏都在收缩，看着眼前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湖面，不禁一阵后怕。
“舒阳……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到。”
“道理我都懂，就是，假如不是因为我，我妈不会来京海的，她说的，她不想治的，太痛了，是我要她来的，她应该很难过吧，自己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是我硬把她推向手术抬的，那么大的手术啊，成天躺在床上，嘴里塞着机器，手脚绑着，是不是会很无助。”
舒阳身体在发抖。
向远犹豫片刻，抱住舒阳，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舒阳，舒阳，你不要再代入了，张姨已经走了，假如，真的说，有另一个维度的世界，那么她爱了一辈子的女儿，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他感到舒阳还在发抖，“你爸爸妈妈，真的很爱你，他们一路护着你支持着你，只想你以后顺遂，况且，你还要想一想暖暖，你的女儿。”
舒阳揪住自己的衣袖，抽泣到，“就是因为我想到了我的女儿，所以我舍不得跳下去，那一顿，就想到了溺死的痛苦，就舍不得跳下去了，可是就是这样懦弱的我，让我妈最后这般痛苦的走，我想到这个，就很难过，我为什么不听她的。”
“舒阳，舒阳，你听我说，张姨的这个病，当时如果你没有带着她来京海，高压只会越来越重，会爆的，会痛死的，所以你带着她来到京海，手术是减缓张姨的痛苦的。”
舒阳抬头，“真的吗？”
“真的，那种痛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哪怕前期可以用药减缓痛苦，但手术一日不做，痛苦就会加倍，最终直到药物也压制不住。”
舒阳嚎啕大哭起来。
这几天，她成日睡不着，总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张婉婷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内疚。
她的肩膀，一点一点的落下来。
两人回到了住处，向远看着脸色极差的舒阳，“你先去躺一会儿，不要睡着，我去烧点东西吃。”
地上放了两个红色的大购物袋，“多少钱？我发你。”
向远抿抿嘴，“我等下看手机再告诉你。”
正说着，向远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接电话。
舒阳在一旁听着，插话道，“是有什么事情吗？远哥，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会自己烧的，我这会好多了。”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我没事的，远哥，我这个人，不舍得伤害我这条我爸妈很爱的生命的，我还有暖暖，放心吧，你先回去。”
“有个病人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医院，你一定要记得吃，不要低估低血糖的风险。”
他定了定神，“舒阳，你……”。
后面的话，他说的声音很小，舒阳没听清，“你说什么，远哥，我没听清楚。”
向远却没再开口，“那我先走了。”
于是她点头应承下来，“好，路上小心。”
向远昨晚上了一夜的班，一早来这里，给自己买东西，又陪着自己出去找手机，一晃就近中午时分，都没有休息，匆匆忙忙又要赶学校，舒阳不由的有一些愧疚，同时更多的是一种心动。
她蹲地上，将两个购物袋扒开，将里面的东西进行分类。
向远买了很多东西，一下子就把全空的冰箱给塞满了。
她其实还是不饿，站在冰箱前想了半天，想到向远的话，抽了点面条出来，白水煮面，又打了一个鸡蛋进去，胡乱吃了一点。
本来，接下来的几日，舒阳要整理行李，还要跑医院，有一个证明还没有到手，还要买票，还有她已经好些天没有给罗亦暖视频了。
可是舒阳整个人都不大想动，不想整理行李，也不想去医院，更不想去买票。
整个人懒洋洋的，大脑昏昏沉沉，困得很。
想到那一日人清醒着，又起不来的感觉，还是很害怕，但克制不住睡意，睡不醒似的，每日醒来都是大汗淋漓。
为了不再出现低血糖，她常常是煮了一大锅的饭，就着干饭吃。
吃完了就睡。
舒阳想，原来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啊，某种情况下会进入一个万事皆空的情境。
偶尔睡醒的空隙，会想起罗亦暖，但心中没有丝毫的想念，就连曾经那日日夜夜的担心，就仿佛自己是站在边上看着曾经自己在舞台上演戏一样，演着那些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