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瞧见楚嚣倚在对面石柱上，那双紫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头猛地一跳。
跑！
这是她脑中唯一的念头。
她转身便要混入人群，楚嚣却如鬼魅般挡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唇角微勾，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等沈璃回应，楚嚣指尖轻点，一道无形的结界以两人为中心迅速展开，将周围的喧嚣隔绝在外。
街上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到这方寸间的异样。
沈璃暗自戒备，她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在这大妖面前，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待如何？”沈璃索性停下脚步，冷声问道。
楚嚣那双潋滟的紫眸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最终停留在她的丹田位置。
“你体内，有一道很强的封印。”
沈璃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可以帮你松动它，让你修炼事半功倍。”
楚嚣抛出诱饵。
“条件？”
沈璃不是三岁孩童，自然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与我结盟。”楚嚣语调平缓，“你助我，我亦助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要你答应，让我做你的随从，借沈家在西域的势力为我行事提供方便，再借我一件沈家神器，百幻面具，用以遮掩容貌。待我实力恢复，自会离开，届时，今日之助，必有厚报。”
沈璃看着他，片刻后，清晰地吐出一个字：“不。”
楚嚣明显愣住了。
他设想过沈璃可能会讨价还价，可能会犹豫不决，却唯独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堂堂千年大妖，纡尊降贵提出这等条件，换作任何一个人类修士，怕是早就喜不自胜，她竟然拒绝？
“为何？”楚嚣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沈璃心中冷笑。
与虎谋皮？
一旦楚嚣的妖族身份暴露，整个沈家都将万劫不复。
这险，她冒不起。
但她只是淡淡道：“不愿意。”
将自己的软肋轻易示人，是最愚蠢的做法。
楚嚣紫眸微眯，似乎想从沈璃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沈璃没再理会他，转身便走。
她相信，即便没有楚嚣，她也一定能找到解开封印的办法。
回到沈府，下人便送来了玄天宗的正式录取文书。
沈璃随意扫了一眼，便将其放到一旁。
夜深人静，沈璃盘膝而坐，并未如常修炼。
她凝神静气，神识缓缓探出，尝试着根据上一世的记忆进入合欢宗藏书楼……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合欢宗以幻术闻名，其藏书楼更是宗门核心，以特殊幻阵守护。
上一世，她身为合欢宗弟子，对这幻阵的进出之法了如指掌。
神识如丝线般在虚空中穿梭，凭借着那份刻骨铭心的熟悉感，沈璃的神识成功绕过了外层禁制，悄然“潜入”了合欢宗藏书楼的幻境之中。
眼前的景象陡然变换，不再是沈家雅致的闺房，而是一座古朴宏伟的楼阁。
这座藏书楼立于高地之上，灰瓦覆顶，飞檐如翼，四角悬着铜铃，风过时叮当作响。
楼高三层，朱漆门柱已有些斑驳，阶前青石被岁月磨得光亮，缝隙里生着几丛细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书卷的气息。
沈璃随着人群潜入，不想却被人发现。
“咦？你是？”一个清朗跳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璃心头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合欢宗弟子服饰的青年正好奇地看着她，他面容俊朗，笑容阳光，正是她上一世的二师兄，陆离。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位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子，眉眼含笑，是她的大师姐，苏晴。
上一世，她在合欢宗虽因“媚术”之名在外声名狼藉，但在宗门内，却是名副其实的团宠。只因她是那届新弟子中的独苗，又顶着沈家大小姐的名头，宗门长辈和师兄师姐们都对她寄予厚望，更多的是真心疼爱。
陆离和苏晴更是待她如同亲妹，处处维护。
即便后来萧瀛与云婉在外散播谣言，将她污蔑得不堪入耳，他们也从未相信过。
最终，也是因为她被萧瀛所害，二人心急如焚，前往玄天宗讨要说法，却在山门外便被萧瀛的亲信打成重伤，修为尽毁……
沈璃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翻涌的痛意与杀气。
萧瀛，这一世，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我……我是合欢宗新收的弟子，长老让我提前来熟悉一下环境。”
沈璃压下心绪，编了个理由。
“新弟子？”陆离眼睛一亮，围着沈璃转了一圈，“不错不错，看着就机灵！走，师兄带你进去，我们合欢宗的宝贝可都在里面呢！”
苏晚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陆离的跳脱早已习惯，她温和地对沈璃道：“莫听你师兄胡说，藏书楼重地，不可随意喧哗。不过，既然来了，便随我们进去看看吧。”
二人不疑有他，热情地引着沈璃向藏书楼更深处走去。幻境中的藏书楼与真实无异，一排排高耸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典籍玉简。
“我们合欢宗啊，虽然在外名声不怎么样，”陆离一边走，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但藏书阁的大门，对真心求道之人，向来是敞开的，就算是其他宗门的弟子，只要通过申请，也能进来查阅资料。”
沈璃闻言，有些诧异。
这一点，她上一世还真不知道。
她只记得，除了本门弟子，从未在藏书楼见过外人。
苏晚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只可惜，世人多有偏见。我合欢宗主修幻术与丹道，皆被视作辅助之途，不入主流。百年前，宗内曾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媚术大师，她并非刻意魅惑，实乃个人魅力非凡，引得几大顶尖宗门的宗主都为之倾倒。那些人，却反过来污蔑她红颜祸水，暗中联手将她囚禁……”
苏晚叹了口气：“无人知晓她在那段时日经历了什么，回来后，便性情大变，日渐疯癫，终日将自己闭锁于后山禁地。这也是合欢宗名声越发不堪的开端。”
“你们说的，是那位常年闭关的宗主大人吧？”沈璃轻声开口。
“咦？小师妹你怎么知道？”
陆离和苏晚皆是一惊。
这可是宗门秘辛，新弟子如何知晓？
沈璃但笑不语。
上一世，这两个喜欢八卦的师兄师姐，可没少在她耳边念叨这些陈年旧事。
只是，她也从未见过那位神秘的合欢宗宗主。
在陆离和苏晚的“帮助”下，沈璃很快便来到存放核心典籍的区域。
她凝神翻阅，试图寻找与自身灵脉阻塞有关的记载。
终于，在一本布满尘埃的古老兽皮卷上，她找到了答案。
“太阴寒咒，封灵锁脉……”沈璃低声念着兽皮卷上的文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她灵力运转晦涩，并非天赋不济，而是真的被人下了歹毒的封印！
这种封印极为隐秘，若非这本孤本记载，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察觉。
是谁？
究竟是谁在她身上种下如此恶毒的封印？
沈璃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兽皮卷上记载了解开此封印的方法——需以“银星蛇藤”的汁液辅以秘法炼化，方可化解。
银星蛇藤……
沈璃继续在藏书楼中搜寻，很快便在另一本《万植图考》中找到了关于银星蛇藤的详细描述。
“银星蛇藤，性极寒，喜阴恶阳，其叶如星，藤身似蛇，百年开花，千年结果，乃是炼制高阶冰系丹药和法宝的绝佳材料。此物极为罕见，唯妖界皇宫后苑的极寒之地有少量生长……”
妖界皇宫！
沈璃的呼吸一滞。
她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和上一世的记忆，足以应付眼前的困局。
但妖界皇宫，那是如今的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楚嚣那张妖异俊美的脸，以及他提出的“结盟”条件，突兀地闯入沈璃的脑海。
难道，真的要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