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捧上一个香盒,里面放着几粒宫制的香丸和香饼:“臣女检查玉露房间及香房的香丸等物,发现有蟾酥和一些不该有的药物的味道。”
贵妃和皇帝一惊,异口同声:“那是什么?”
白欢的嗅觉他们已深信不疑。
“回圣上、娘娘,蟾酥常用于治痈疽疮疡有镇痛作用,但若用法不当或长期使用,人会麻痹眩晕,甚至昏迷。”
贵妃吓得扑进皇帝怀里:“天啊,玄郎,真有人要害我吗?”
皇帝抱着她安抚她,但他的脸色也变了:“你是说这些香中有这些东西?”
“臣女还未来得及每一枚查验,但凡是药物、香料都有残留味道,这香盒是玉露用来存贵妃娘娘每日香丸香饼的,里间的确残留药物味道,臣女有些担心,莨菪、生草乌、羊踯躅,这几味药异曲同工,臣女害怕……”
白欢住了嘴,一脸惶恐。
皇帝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你是说这些毒物掺进了香里?”
白欢点头:“是。但,莨菪与生草乌闻着味道接近,臣女需细细分辨。臣女斗胆请圣上查下这几位药在宫中的进出记录及各宫里领用记录,以防万一去了某些不该去的地方。”
贵妃惊愕:“真的有人要害本宫?”
“臣女只是担心……有人令贵妃娘娘晕厥,并非只是想陷害臣女家父,而是另有所谋,是借阿耶制香的机会下手害贵妃娘娘。”
白欢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确在香盒中闻到了蟾酥和轻微的莨菪味,但现有的香丸与香饼中并没有参入。
不管如何,玉露等于默认替换的香丸中就有蟾酥,她并不精通药理,是否加了其他估计她也不甚清楚。
白欢相信,只要做了,一定有蛛丝马迹。
帝王一向多疑,尤其害怕有人害他。
她要在皇帝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白欢弯腰,小心翼翼道:“臣女斗胆猜想,宫中贵人用香,皆由经过训练考核的侍香宫女亲手制作,外人很难将异物加入到香中,而侍香宫女管理如此松散,万一圣上的香被人动了手脚,事后才发现,岂不是很危险?”
皇帝脸色一变。
贵妃也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帝沉思片刻,“宣太医令,太医丞。”
不一会儿,太医令与郑太医匆匆赶到。
贵妃已换上宫装,端坐在皇帝身边。
两人齐齐行礼:“微臣叩见圣上,见过贵妃娘娘。”
皇帝也不废话:“太医令,立刻严查……”
他看向白欢。
白欢:“蟾酥、莨菪与生草乌。”
皇帝:“严查一个月来这三味药的进出记录以及各处领用记录。”
太医令和郑太医的脸色一变,两人都被吓到了。
他们知道这三味药是干什么的,用在正途上是治病的,用在歪门邪道上是害人。
“是,微臣遵旨。”
“太医丞,你协助白娘子严查朝华殿及朕的太极宫、兴庆宫所有香料!”
郑太医忙应是。
贵妃开口:“知鸢,你可与尚仪局确定好白娘子授课时辰?侍香宫女们得好好的整顿整顿了。”
知鸢为难:“尚仪局一直推脱,说甄掌司很忙,无暇安排时间。”
“混账!”
皇帝怒了:“她技不如人,还需问她什么?尚仪局与尚药局若敢怠慢,换人便是!”
贵妃柔声劝道:“圣上,尚仪局也得听皇后的安排不是?”
皇帝看她:“你的意思是皇后在阻拦?”
贵妃委屈得凤眸微红:“圣上,臣妾对皇后向来敬重有加,岂敢误会皇后?只是事关圣上安危,臣妾胡乱猜想而已。”
皇帝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朕知道,没怪你。”
他环顾一圈:“你宫里缺人用啊,唯有知鸢得力些,朕想让你分担下皇后的尚宫六局担子啊。”
贵妃眸色一闪,看向白欢:“白娘子,宫正司已经查明,菁青因护主心切误会了你,都是那两个嬷嬷使坏对你下狠手伤到你,她已知你是为本宫着想,后悔莫及了。不知你可否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回?”
白欢忙俯身:“贵妃娘娘的话折煞臣女了,臣女的确误会菁姑姑了。”
贵妃欢喜:“那便好了。菁青最适合与白娘子一起去整顿尚仪局了。”
白欢垂眸。
若菁青未被人收买,她的性子倒是适合对付尚仪局和甄掌司。
皇帝想起什么,看向知鸢:“被关押的侍香宫女查得如何?”
知鸢忙道:“玉露认罪,是她妒忌白家翁,私自调换香丸,宫正司已按律严惩,并贬至掖庭苦役。”
皇帝嗯了声,想了想:“她好像是甄掌司的干女儿?”
贵妃端坐不语。
知鸢应是。
皇帝拧眉:“白娘子,你与菁青尽快重核侍香宫女,若有贤才,向尚仪、不,向贵妃禀报拔用便是。”
贵妃一脸惊讶:“圣上……”
皇帝爱怜的拍拍她的手:“你一向身子娇弱,朕心疼你,不愿让你过度操劳,可眼下香事出了如此大的乱子,朕也只能劳累爱妃暂时管一管尚仪局与尚食局。可好?”
贵妃叹口气:“圣上知道臣妾最不爱管这些事,但为了圣上安康,臣妾责无旁贷。”
“好。那朕就放心了。”
一时间,后宫一股风刮起。
菁青从宫正司出来后,连夜带着一群人开始严查尚仪局和尚食局,太医令将太医署的人全部召集回宫,地毯式严查三味药的进出和调用脉案、药方等。
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
白欢无心深入后宫争斗,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借机查清甄掌司的事情,搞明白为何她要害阿耶。
从今日事情的推进来看,她发现贵妃虽极为受宠,但没无实权,所以之前尚仪局和尚食局敢对她敢阳奉阴违。
待贵妃入睡后,尚仪局火速派人来请白欢。
再见尚仪局的司宾和典宾,两人的嘴脸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此时已是亥时正。
宫女们不当值的都已休息了,如今一闹,整个后宫都睡不成了,四处怨声载道。
典宾殷勤的将白欢迎进一间很大的厅堂,六十多名宫女齐齐行礼:“奴见过白娘子。”
典宾热情道:“白娘子,您能来亲自指教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些人啊就知道埋头干事,哪里懂您那些技术啊。”
白欢扫了一眼那群宫女们,有忐忑的、有好奇的、有不屑、也有满脸怨气的。
玉珠跟在白欢身后,手里捧着一叠卷子,腰杆子挺得笔直,自豪得像只天鹅。
在这群侍香宫女面前,她以前只能低着头像只丑小鸭。
白欢弯了弯腰:“诸位姐姐,白欢不才,因奉皇命与诸位讨教一二。”
一位站在侍香宫女前列的宫女率先福了福:“白娘子乃制香世家第一名的嫡长女,您的制香手艺被圣上与贵妃娘娘赞誉,我等奴婢请白娘子不吝赐教。”
白欢看她一眼,宫女腰杆子笔直,容貌端正,眸色清明。
“请问您是哪个宫里的?”
“回娘子话,奴婢乃紫宸殿的侍香宫女。”
哦,皇后宫里的。
白欢心起玩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