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人，无数人盯着你的错处，要证明男人的绝对权威。”黎懋澜抱着尹玖茉道。
“哪怕你做对千件，只做错一件，他们就会如豺狼一般冲上来撕咬。他们不在乎你能不能成功，只要你开了口，提了议，便想定死你的罪。
他们想证明的，是女人只配守在后宅。”
黎懋澜很冷静地分析。
尹玖茉知道自己能行，因为她的所学所见。可现在只因为他们认定不能，便想把她打压下去，哪管事实如何。
而其他人，被自己的世俗偏见所禁锢，成为人云亦云的傀儡。
被人支持惯了的尹玖茉，本以为这次也与之前一样。
先提出设想，然后再进行试验和研究，便可提上日程。
可哪怕有郭尚书和郭大监的支持，她只提了一个设想，便被众人唾弃。
只因为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纸是薄的一戳就破，绝对不可能制成铠甲。
所以连试都不愿意试。
被人唾骂，被人戳脊梁骨。尹玖茉很有一种心灰意冷之感。
只要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又何必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且，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黎懋澜道，“工部本是最边缘的部门，这一两年，造火药造玻璃。又成立了天工阁，现在更是有水泥。”
水泥和玻璃现在被朝廷把控，为国库赚了不少银子。
工部的众人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一跃成为六部之中最受皇帝器重的部门之一。
自然众人都盯着工部的错处。这其中又还有各派系的斗争。
“小玖，你要坚定自己的路。你觉得能行，那就大胆去试。”黎懋澜坚定地看着她道，“黎家有钱有人，何必去求那些心量狭窄的人？”
“你这般相信我？”尹玖茉抬头问道。
黎懋澜也说了实话：“我见识并没有你那般广，自然有疑虑。但你说能成，我便定要支持。”
“好！我这次便只靠自己。”尹玖茉一抹眼泪，“他们说不成，我偏要做成给他们看！他们说女人无用，那我偏要让他们看看，女人也可顶半边天！”
尹玖茉只知道古时有纸铠甲部队。但适用场合，如何制作，优劣势她其实也一概不知。
但现在铁甲需求太大。
不光是边关，还有非一线的戍守部队，还有地方维持治安和守备城池的武装。
这般大的需求，如果没有替代物，那么有许多士兵便只能布甲上阵。
皮甲资源也有限。虽然皮甲经过特殊处理硬度能与铁甲媲美。
但它所需工艺十分复杂，而且对匠人要求极高，总造价也不斐。何况皮子资源也很紧缺。
尹玖茉在只知能做，这么一个信息之下，得试验出如何利用纸张制造出能装备的铠甲。
黎家有自己的制纸坊，铁匠铺等。
近两百年的经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加上长公主不斐的嫁妆，黎氏族中产业十分庞大，各行各业都有涉及。
而尹玖茉自己的书铺也是个老店。余掌柜对纸张的特性非常熟悉。
侯府还有府卫，尹玖茉还能调遣一支几百人的暗卫。
她自己就有钱有资源还有人，还要得到其他人的同意不成！
……
尹玖茉带领着众人反复试验之时，朝中已经口诛笔伐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各方势力在朝堂之上轮流批判，要求罢黜工部尚书等人。
更有甚者，要求罢免工部五品以上官员。全部重新选拔。
“听说了吗？最近朝廷竟然打算用纸做铠甲！”
“什么？这些丧良心的东西！”
“天啦，这些砍脑壳的奸人！还让不让人活啊，我夫君可还在边关军营里啊！”
民间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认定朝廷为了省银两，竟然打算用纸做的铠甲让将士们上战场杀敌。
事情越闹越大，竟然传出连工部荒淫无度，任用女子为官，才提出这般荒唐视人命如草芥的建议。
百姓中掀起了一股反对浪潮，甚至有人去衙门控告工部军器监。
还有极端者敲响登闻鼓，控告天子纵容工部众人以权谋私，草菅人命。
连各大军营都人心浮动。
这是皇帝和工部这么多年来，遭遇的最严重信任危机。
就算知道是心有不轨之人在后推动，皇帝也是一筹莫展。
虽京城加强了守卫，但本身军营和禁军都颇有微词，也就有些纵容百姓闹得更大。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之前朝庭所做的各项利国利民举措，只在乎现在的皇帝竟然愚蠢到打算用纸做铠甲，把出生于百姓中的将士推向死亡之境。
许多书生们更是走向茶楼街头义愤填膺地控诉朝庭的荒唐。
皇城外慢慢聚集了许多被挑动的百姓和书生，这些人竟然打算绝食抗议，誓要把始作俑者打入大牢严惩。
就这么一件只是提出建议的小事，最后竟然闹成了让朝廷动荡的大事。
工部的人走在路上人人喊打，连带家眷们都不得安宁。
沸沸扬扬闹了大半个月，眼看就要闹出大事。在皇宫正南门宣德门前，众人聚集绝食抗议之地，突然出现了一队人身影。
打头的便是一些身着官服的人，若是有其他部门来认，定能发现这些都是工部官员。
旁边还有一名带着帏帽的女子，之后还跟着数十人。
这些人有一部分全身穿戴盔甲，其他人只是普通侍卫装扮。他们手中都拿着许多东西。
这一群人忙忙碌碌，又是摆凳子又是架东西。
近处的人看得不明所以，远处的人则稀里糊涂。
“臣！工部尚书郭康成求见圣上！求圣上为臣等作主，容臣等自证清白，以洗清冤屈！”为首官员朝皇城跪下，恭敬行礼磕头。
他的随行官员也都纷纷效仿，自道官职，磕头喊冤。
后边静坐抗议的百姓和书生们都纷纷怒骂，有些远远地丢出臭鸡蛋和烂菜叶。
幸得禁军守卫森严，才没有人冲上前去打骂工部官员。
“丧尽天良之辈！还敢说甚洗清冤屈？敢情这以纸作甲不是你们提出的？”有书生怒骂道，“尸位素餐便罢，连人命都不顾，莫说你们不配为官！我看你们不配为人才是！”
“这些狗娘养的！呸！连猪脑子都想不出这等玩意儿！
这么些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屎！还喊冤！咱们还是太仁慈了，这些人就该去死！”
众人怒骂纷纷，前面的人却不为所动，只跪伏于皇城大门之前。
过了半个时辰，皇宫大门吱呀打开，众多皇家侍卫开路，皇帝的銮驾出现在宣德门之前。
百姓和书生们面面相觑，然后呼啦就跪倒一大片，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平身。”
这些百姓骂人时胆大包天，真见着皇帝了又畏畏缩缩，胆子小的还吓得发抖。
皇帝转身对工部众官员道：“朕已知晓。你等打算如何自证？”
这是，带帷帽女子上得前来跪下，大声喊道：“小女莫音，愿悬赏千金。只要有人能做到小女要求的事，黄金千两便双手奉上!”
语罢，女子一拍手，就见两个侍卫抬了一个铁皮木箱上前来，一打开，黄金顿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