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曦曦你的身子会这样，仅仅只是因为插手了因果，而非……”毒素？
沈明曦半倚靠在床榻上，手指捻紧了被子又松开。
她眼眸微垂，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儿，若是说给川栢听，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分明。
“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先将私塾之事提上日程。”沈君墨缓缓开口：“那老僧不是说了吗？明曦需要大量功德，反正陛下已经批准了咱们办私塾，这事儿自然是越快越好。”
原本出了正月十五就要做的事儿，因着那档子破事儿和沈明曦受伤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如今只需选址，添置些文房墨宝，然后仔细挑选幼安堂里真心想读书识字的苗子。
“不若这样吧。”沈明珠声音镇定几分，伸手替妹妹掖了掖被角：“劳烦大哥去同祖父祖母还有娘亲商议选址之事、二哥去挑选一批墨宝，我这就动身去幼安堂。”
“恰好前几日库房清点，多了一批去岁采买的棉布，我正想着抽个空送去幼安堂添补日常用度。今日便一并办了，顺道去瞧瞧那里头的孩子。到时性情沉稳、真心想学的，便记下名册，禀过祖母后，待私塾开了张，就将他们请来。”
沈君瑞与沈君墨自是没什么问题，当即便应下，二人一道从屋子里出去。
屋中只剩下姐妹二人。
望着姐姐沉静而温柔的眉眼，沈明曦胸中涌起一阵暖流：“姐姐，谢谢你。”
沈明珠眸光愈发柔和：“傻姑娘，你我姐妹同心，说谢谢，岂不是生分了？曦曦，当初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是姐姐的不是，往后你尽管放心，一切有我，姐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分毫，亦不会让将军府重蹈覆辙。”
“好。”沈明曦绽开一个虚弱的、却无比明亮的笑容：“有姐姐……最好了。”
沈明珠也笑了，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手指：“你安心养着，等我的好消息。”
午后的暖阁，阳光正好。
秦黎正与柳琳琅一道对着府内新添置的几个庄子的账本。
窗下软榻小几旁，秦芸正安静地坐着，手中捧着一卷刚从书架上取下来的简单蒙学小书，手指笨拙却极其认真地一个个点着上面的字。
沈忠国没在，今日他出门有事。
这时，珠帘微动，沈君瑞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
“祖母，娘。”他躬身见礼，目光扫过秦芸那边，后者闻声抬头，也恭敬地搁下了书卷。
秦黎放下茶盏，温和地看向长孙：“君瑞来了？明曦可安稳些了？”
“劳祖母和娘记挂，”沈君瑞声音沉静：“妹妹午后精神略振，用了小半碗山药药膳粥。”
他顿了顿，上前一步，姿态放得更恭谨些：“祖母，孙儿今日来是受妹妹所托，她有两件事想跟您讨个主意。”
“哦？你说说看？我与你娘听着。”秦黎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
“这事儿，事关入学的孩子。”
沈君瑞解释道：“今日我们与小妹聊天，突然提到了私塾。”
“祖母之前也说过，咱们这私塾，是为芸妹妹和旭大哥，也是为那些可怜的无处落脚的孩子预备的。咱们便想着，这事儿因着年节时突发的意外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这样一说，秦黎也想起来这件事儿，因着这阵子忙，都快被抛到脑后了。
“这倒是……”秦黎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轻点：“私塾非府宅设学，当有独立之所。京中宅院租赁不易，不过咱们自家在城西确有一处三进的别院闲置许久，恰巧年前刚修缮过。只消稍加归整，添置书案椅凳，便是现成的私塾。既不显招摇，距离幼安堂也只隔两条巷子，往来倒也便利。”
“不过……”秦黎扭头看向长孙，话语之中有几分不解：“我听说明珠和君墨那小子今日都告了假？他们怎么没来？”
柳琳琅拨弄算盘的动作微微停顿。
沈君瑞赶紧解释。
祖孙二人交谈间，沈明珠已经动身前往幼安堂。
马车停在幼安堂门前。
沈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沉甸甸的忧虑和孤独感——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踏足此地。
以往，曦曦总是笑意盈盈地在边上与自己一道，她们姐妹二人一边说着趣事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幼安堂。
而今日马车里，却只有她孤身一人，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门内依旧是小片的喧闹。
几个年长的孩子正帮忙将晾晒的衣物收拢，院子角落里，年纪小些的，在暖阳下追逐嬉戏。
见到沈明珠带着护卫丫鬟进来，几个认得她的小孩童眼睛一亮，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
“明珠姐姐！”
“明珠姐姐来啦！”
“明曦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三四岁的小姑娘仰着脸，好奇地问出了所有孩子心中共同的疑问。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附和：
“对啊，明曦姐姐呢？”
“明珠姐姐，明曦姐姐今天没来吗？我们可想她了！”
沈明珠心头猛地一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意，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轻松：“曦曦啊…她最近有点小毛病，在家里养着呢，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明珠姐姐一个人来看你们啦。”
“啊？明曦姐姐病了？”孩子们的关切瞬间被点燃。
周围的孩子们也安静下来，一双双纯净的眼睛都担忧地望着沈明珠。
被这纯粹而浓烈的关心包围着，沈明珠险些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
她勉强挤出些许笑容，轻轻拍了拍一下小姑娘因为激动而紧握的小手，又将旁边睁着懵懂大眼睛、似乎想辨认她的杨雪花往怀里轻轻带了带：
“没事的，大家别急。曦曦呀，就是前段时间太累了，有点风寒发热。”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大夫让她乖乖待在家里养着，暂时不能出门吹风。等过些日子，她休养好了，就能像以前一样，来看大家，跟大家一起玩儿了。她还让我告诉你们，要好好吃饭，认真学习呢。”
她环视着孩子们依然有些担忧的脸，温柔地补充道：“你们看，明珠姐姐不是来了吗？还给大家带了新的棉布，可以做新衣裳穿。所以你们要开开心心的，把这里照顾好，这样明曦姐姐知道了，才会更放心，好得更快，对不对？”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那心里的担忧被沈明珠的安慰抚平了一些，重新被好奇和喜悦替代，又凑近来看新送来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