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当前，岂容推诿？北疆使团，难辞其咎。”
皇帝的目光骤然转冷，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阿史那·卓昀。
“来人！即刻起，北疆馆驿内外，由巡防营彻查！馆内所有北疆人等，严加看管，无旨不得擅动！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查验箭镞、剧毒、标记，给朕查个水落石出！左贤王你——”
皇帝看向阿史那·卓昀，虽是面带笑意，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森然：“来者是客，左贤王在案情未明之前，不如在京城多待些时日！”
按照以往的规矩，部分国家的使臣在万寿节结束之后不久就会动身返程。
若无其他原因，一国使臣留下在它国，难免会叫人他是怀疑动机不纯。
可皇帝主动挽留，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昨日出现了刺杀之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帝表面上是在留客，实则是将阿史那·卓昀给扣下来了。
说是“多待些时日”，这“时日”指的是多久，那可就不好说了。
阿史那·卓昀也没想到，自己身为北疆的贤王他竟敢说扣留就扣留，闻言只觉得呼吸猛地一窒。
来炎国之前她野心勃勃，想给炎国找点麻烦。
没想到真正有麻烦了，这麻烦是冲着他来的。
一股慌乱不知不觉爬上他的脊背，让他浑身发寒。
“皇上！”阿史那·卓昀声音陡然拔高，眼底分明有慌乱，此时却仍不忘威胁：“小王乃北疆王庭左贤王，代表可汗陛下亲至！贵国如此扣留一国使臣首领，形同囚禁！这就是大国待客之道？”
他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面色铁青，转头看向沈忠国：
“狼吻之毒虽是我北疆所有，但焉知不会外泄？狼卫标记更是极易仿造！沈将军一口咬定是我北疆所为，咄咄逼人，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将我北疆使团尽数囚于炎国，好遂了某些人……不可告人的心思？！”
御座之上，皇帝的眸光深沉，不等沈忠国辩解，便开口道：“左贤王此言差矣。”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朕留你，非为囚禁，实为查证。沈老将军三代忠良，其儿媳乃一品诰命，昨夜于京都长街、将军府门前遇刺，凶器直指北疆狼卫。此非寻常仇杀，乃动摇国本、挑衅天威之重案！若朕轻纵，何以告慰忠烈？何以震慑宵小？何以向天下臣民交代？”
他微微前倾身体，龙袍上的暗纹纹在殿内烛火下流转着光泽，目光落在愤怒到了极点的阿史那·卓昀身上，声音稍稍顿了顿：
“至于大国待客之道……贤王殿下，”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冽的弧度：“你北疆使团入京以来，先有小王子殿前失仪、屡次挑衅，后有疑似狼卫毒箭刺杀命妇。”
“左贤王啊——朕未立即问罪，反允你辩解，更着三司详查，已是念在两国邦交、予你北疆王庭体面。这‘待客之道’，朕自认……仁至义尽。”
“你——”阿史那·卓昀额角青筋暴跳，原本还要说什么，但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下被生生堵了回去。
到底还是在炎国，此时还被扣上了刺杀的帽子，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只能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面色沉凝如铁的沈忠国，恨得牙痒痒。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朝臣屏息凝神，目光时不时落在阿史那·卓昀身上。
“传旨！”皇帝不再看阿史那·卓昀，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北疆左贤王阿史那·卓昀，在案情未明之前，暂居鸿胪寺别馆，由禁军护卫‘周全’，一应起居用度，按亲王例供给。”
“至于其他使臣——”
皇帝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其他人严加看管，逐一盘查，不得遗漏！”
“陛下！”阿史那·卓昀还想再争，却被御前侍卫无声地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
侍卫面无表情，手按刀柄，动作看似恭谨，实则带着几分强制的意味。
“左贤王殿下，请。”御前总管太监尖细的声音适时响起。
阿史那·卓昀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又扫过沈忠国那张刚毅沧桑的脸。他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袍袖，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将军府中。
秦黎端坐主位，听完沈君瑞转述朝堂上的对峙与皇帝的最终旨意，紧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扣在鸿胪寺别馆……由禁军‘护卫’……”秦黎的声音透着冷意，“陛下这是将阿史那·卓昀架在了火上烤。北疆王庭那边，怕是要炸开锅。不过，做得好！就该如此！”
不然真当他们炎国怕了北疆不成？
她看向沈君瑞：“你祖父呢？”
“祖父下了朝，被陛下留下议事，此刻应还在宫里。”沈君瑞答道，眉宇间并无太多轻松：“三司会审已启动，巡防营和京兆府正在彻查北疆馆驿。但孙儿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打草惊蛇，也担心……幕后之人，不会就此罢手。”沈君瑞沉声道：“阿史那·卓昀被扣，北疆使团被查，看似铁证如山，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可也正因如此，反而显得昨夜那一箭，过于刻意和‘完美’。若真是他北疆所为，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他眸光沉了几分：“孙儿觉得……这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沈明珠坐在一旁，闻言立刻点头，接口道：“祖母，大哥所言极是。昨夜曦曦与我说了她的疑惑，我觉得不无道理。”
“若真是北疆报仇，何必用自家标记暴露身份？岂非自绝后路？如今阿史那·卓昀百口莫辩，被软禁看管，他的愤怒不似作伪。这幕后黑手，怕是要的就是两国彻底撕破脸。”
“此次刺杀未得手，幕后之人怕是还有后手。”
“北疆与炎国本就不和，若此时我们借此事扣留了阿史那·卓昀，他却不巧地死在了炎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