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爸妈为了让我们都能活下来，什么苦都吃，什么累都受。”
熄了灯的屋子里，只有月光照在雪上，映进屋子里来惨淡的光亮。
贺建国的声音悠悠。
“你知道家里养八九个孩子是什么概念吗？哪怕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我娘每天下工后都要熬夜给我们缝衣服做鞋，油灯费眼睛，就这样，都舍不得挑高了灯芯，我现在一闭眼，都能想起她凑在油灯前，屈着眼做针线活的画面。
弟弟妹妹们几乎从来没穿过新衣服，每一件新衣服都是做给我的，我这个大哥穿过以后穿不下了，才会轮到他们。
爹娘们更别说了，衣服上的补丁落的，几乎看不出来衣服本来的颜色……”
“八九个孩子？你们不是兄弟姐妹七个吗？”齐珍珍突然开口问道。
贺建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原本应该是有那么多的，自然灾害的时候，有两个没有养活。”
他的声音更加低落，“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两三岁大了，营养跟不上生了病，一场病下来就没挺过去，当时我妈内疚的不行，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我爹也是唉声叹气了好几天，可是再心疼怎么样，还有其他孩子要养活，日子还得过下去。
那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爸妈却没把生活的责任都落在我肩上，他们甚至给我的最多最好，只因为我是大哥，再后来我有机会出来当了兵，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干，将来带着他们一起过好日子，结果在我当上班长的那一年，我还没把这个好消息传回老家，老家却传回了我爹去世的消息。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甚至都没回去见我爹最后一面，从那以后，我更努力了，上战场的时候，我带头冲在了前边，因为我知道，我身后是我的国我的家……
我也曾想过，等我有了能力，要把他们接到身边，只是还没等我彻底稳定下来，我娘又……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贺建国絮絮叨叨了很久，齐珍珍觉得她和他结婚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
以前他也提过家里，知道他家里弟弟妹妹多，他这个大哥帮的也多。
如今她却都懂了。
甚至她也明白了，贺建国能把原本该分给他们的大房子给了小王，是在弥补他内心上的歉疚。
说什么她的思想觉悟不够，唉！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赶紧睡吧。”
齐珍珍说了这一句，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等再被儿子吵醒的时候，外边已经蒙蒙亮。
贺建国也被吵醒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齐珍珍披上衣服，下炕去给儿子泡奶粉。
小家昌5个多月了，齐珍珍怀孕后，奶水也就没了。
好在贺建国时不时的能给孩子弄点奶粉来，再搭着点儿，面糊糊，米汤，也不至于饿着他。
等她拿过奶粉袋子的时候，前几天刚买回来的奶粉，已经轻飘飘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顾不上冲奶粉，拿着袋子冲到了外间，质问张春花，“奶粉怎么就剩这么一点了？”
张春花刚起床，看那奶粉袋子，眸子里闪过一抹心虚，不过又很快的镇定下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当然是孩子吃了，你儿子多大的饭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一小袋儿奶粉，本来就吃不了几天。”
“不是说让你搭着米汤和米糊一起喂吗？再说了，家里还买了鸡蛋，前几天你跟我说孩子吃鸡蛋吃的快，今天你又跟我说他饭量大，吃奶粉吃的快，到底是你给孩子吃了，还是被偷吃了？”
张春花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呀，你说这话可是要讲良心的呀，我整天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喝，帮你们照顾孩子，到最后还要当我是贼了不成？家里这么多孩子，你怎么就不问问他们，我看还是被他们偷吃的呢，谁不知道奶粉是好东西？”
原本齐珍珍出来，大丫，二丫和家宝三个孩子就被吵醒了。
这会儿听到张春花的话，二丫已经被吓哭了。
她想说她没有偷吃，可看到齐珍珍和张春花都气势汹汹的模样，又不敢说。
无助的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大丫则冷漠的看着两个人吵架，那双漆黑的眸子清冷又漠然。
齐珍珍开始没往几个孩子身上想，这会儿张春花这么说，她也不确定了。
虽然他相信几个孩子的品质，可孩子终归是孩子。
她还记得坐月子的时候，张春花给她煮的几个鸡蛋，小家宝就站在炕边，眼巴巴的看着她吃，以致最后不得不匀给他一个。
小家宝拿了鸡蛋，就去找二丫，二丫嘴上说着不想吃，可到最后还是和家宝一块吃的那个鸡蛋。
就在这时，贺建国也出来了。
他是不想掺和两个女人的吵架，可这事又关系到家里的东西。
他和齐珍珍现在都在外边上班，如果张春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哪怕只是贪嘴，亏的还是他的儿女。
“孩子们不会干那种事儿。”
他这一句话，张春花嗓门又大了起来，“孩子们不会干那种事儿，那家里还有谁？你们不是就认定是我偷吃了？哎哟，我的老天，真是没天理了，我这细心照顾着你们孩子，给你们养的白白胖胖的，到头来说我吃你们孩子东西，我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这活儿我可是没法干了，我张春花受不了这冤枉，不敢要这坏名声。”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二丫被她这模样吓得往后缩，家宝也一脸的无措。
大丫将弟弟妹妹护在了身后，漠然的看着地上哭闹的张春花。
齐珍珍被她气得小脸通红，儿子还那么小，能吃多少？
明明是她偷吃了，且张春花偷吃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以前在厨房多吃点饭或者肉的，她没跟她计较，如今还偷吃儿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