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振海哪容夏江躲闪，另一只手直接按住他攥紧裤兜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按得动弹不得。
旁边的后生眼疾手快，伸手掏向夏江的裤兜，刚碰到布料就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正是那把沾着尿素袋纤维的小刀片。
“还敢藏！”后生把刀片递到叶振海手里，叶振海举着刀片对着太阳晃了晃，刀刃上的纤维看得清清楚楚，
“这刀片划粮袋的口子，正好能对上！你还有啥可狡辩的？”
夏江的脸白得像张纸，头垂得快贴到胸口，手指抠着衣角直发抖。
叶振海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混着失望往上涌，声音都沉了几分：“夏江，我原以为你只是城里来的后生怕吃苦，没想到你心这么偏——集体的粮食是大伙汗珠摔八瓣种出来的，你说糟践就糟践，对得起谁？”
周围村民的议论声更响了，有人指着夏江的后背骂“黑心肝”，有人说“这种人就该赶出去”。
刘春花蹲在地上捡着最后几粒米，抬头叹道：“大队长，这后生要是不罚，往后队里的规矩就没人当回事了。”
叶振海点了点头，转向夏江：“按队规，损坏集体财产得赔，偷懒耍滑得罚。
我罚你三天工分全扣，这三天你不用去晒谷场扛谷，就去村头的养猪场挑大粪——把猪圈的粪挑去后山坡的菜地，一天三趟，少一趟都不行。”
“挑大粪？”夏江猛地抬头，脸皱成一团，“那玩意多臭啊！我不挑！我宁愿去扛谷！”
这话刚出口，老周就忍不住了，手里的镰刀往谷堆上一磕：“臭？你糟践粮食的时候咋不嫌心臭？春花一个女同志天不亮就去喂猪，也没说过臭！”
旁边的村民也跟着附和：“就是！挑大粪轻松还能积肥，你还挑三拣四？”
叶振海的脸色又沉了沉，手里的旱烟袋往石碾子上一磕：“夏江，别给脸不要脸。
挑大粪是大伙给你留的余地，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公社报信——让他们把你派去远郊的农场改造，那边天天开荒种地，比挑大粪苦十倍，你选哪个？”
夏江的身子猛地一僵。他来杏花村前就听过农场的事——那边全是荒山野岭，冬天没炭火，夏天全是蚊子，好些人去了半年就瘦得脱了形。他咬着嘴唇，手指攥得发白，最终还是耷拉下脑袋，声音细若蚊蝇：“我挑……我去挑大粪。”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夏江就拎着两只粪桶站在了猪圈旁。
猪圈里的两只老母猪正哼哼唧唧地拱食，粪水混着稻草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夏江刚靠近就忍不住捂紧了鼻子，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刘春花正好来喂猪，见他这副模样，递过去块干净的布巾：“捂着点鼻子能强点。挑的时候慢着点，别洒了——菜地还等着用粪肥呢。”
夏江接过布巾，闷着头没说话，学着村里人的样子把粪勺伸进猪圈，哆哆嗦嗦地往桶里舀粪。
第一趟挑到菜地时，夏江的肩膀就磨红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臭味别提多难受。
可他不敢停——叶振海派了个后生在菜地盯着，少一趟都得重新算。
这一天下来，夏江的身上沾着洗不掉的臭味，知青点的人都躲着他，他也没再抱怨过一句。
第二天早上，他主动找到叶振海，手里攥着个布包：“大队长，这是我用之前攒的津贴买的小米，赔给队里漏的粮食。”
叶振海看着布包里的小米，又看了看夏江晒黑的脸，心里的气消了些：“知道赔就好。
往后好好干活，别再耍小聪明——杏花村不养闲人，但也不会亏了踏实出工的人。”
夏江点了点头，转身往晒谷场走。
远远地，他看见叶卫东扛着满袋稻谷往谷堆走，脚步轻快。
他深吸一口气，也扛起旁边的半袋谷，一步步往谷堆挪——虽然慢，却再也没躲过半步懒。
叶振海和叶卫东还以为夏江真的转了性子，其实夏江心里面，只不过觉得这大队长心软好骗，自己补点粮食上去，没准叶振海就不会拿他这件事做文章了。
挑了一天大粪，夏江累得腰酸背痛，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好不容易回到知青点，他刚把粪桶放下，就瞧见林薇薇站在门口。
夏江心里一喜，正想迎上去，却见林薇薇还没靠近，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夏江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他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那股刺鼻的臭味让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连你也嫌弃我是不是？”夏江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与委屈，脸色也涨得通红
林薇薇见状，急忙摆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江哥。
我就是……就是被这味道突然熏了一下，真不是嫌弃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夏江，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胳膊，“这挑大粪的活虽然臭了点，可也轻松呀，比在晒谷场扛谷轻松多了，你就当是锻炼身体啦。”
夏江冷哼一声，却也没再挣脱林薇薇的手。
林薇薇见他态度缓和了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日子苦，可咱们再忍忍，以后肯定能回城的。
对了，叶蓁蓁那边，你还得再想想办法。
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叶家的宝呢，肯定有不少好处，说不定能帮咱们呢。”
“她？”夏江想起叶蓁蓁，心里有些犹豫，“之前家里把她赶出去，她怕是对我也有意见了，能愿意帮我？”
林薇薇轻轻摇晃着夏江的胳膊，撒娇道：“你再去试试嘛，毕竟是亲兄妹，说不定她心软就帮你了呢。你想想，只要从她那儿得到好处，咱们回城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夏江咬了咬牙，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行，过两天我再去找她一趟，看看能不能从她那儿得到点什么。要是她还不肯帮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叶蓁蓁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明明咱俩才是亲兄妹，真不知道你那乡巴佬三个哥哥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