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兔窝,底层是漏粪板,上面是居住区,还分了两层,结构合理,通风透光,又保暖防雨。
沈桃桃甚至在面向院子的那面墙上,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门,用木棍做了个可以抽拉的小门闩,方便喂食和清理。
等全部弄完,天已经擦黑了。
阿婆早就点起了油灯,站在旁边看了好久,脸上满是惊叹。这哪是兔窝啊,这简直比有些人家的新房盖得还讲究。
大壮围着这个有模有样的兔窝转了好几圈,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啧啧称奇:“桃丫,你这手艺,绝了,这兔子住的比俺住的都好了,又亮堂又干爽。”
沈桃桃看着自己的作品,也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
她好像天生就喜欢干这个,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有用处的物件。
“好了,赶紧把小兔子们请进新家吧。”桃丫笑着打开小木门。
大壮小心翼翼地把六只兔子放进底层。
兔子们到了新环境,起初有些惊慌,挤在角落。但很快,它们就发现这里又大又舒服,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起来,有的甚至跳上了通往二层的简易斜坡。
看着兔子们在新家里渐渐安定下来,阿婆,大壮和沈桃桃相视而笑。
沈桃桃舀了瓢井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连指甲缝里的泥都抠干净了,这才一屁股坐在院门槛上,端着个粗陶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凉白开。
“哎呦,可累散架了……”桃丫长长舒了口气,用手背抹了把额角的汗,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大壮正吭哧吭哧地把剩下的石头归拢到墙根,一抬头,瞧见桃丫坐在那儿,小脸累得红扑扑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脑门上,心里莫名一软。
他撂下石头,蹭了蹭手上的泥,转身就进了杂物棚,叮呤咣啷一阵翻找,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长木棍。
阿婆正从堂屋出来,看见儿子拿着鱼叉要出门,脸上一点没意外,反而冲大壮使了个眼色,又朝灶房努了努嘴。
大壮会意,点点头,提着木棍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沈桃桃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母子俩,打啥哑谜呢。
阿婆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拉起沈桃桃:“走,桃丫,别坐着了,这里凉。跟阿婆进灶房,帮阿婆搭把手。”
“哎,阿婆,我来。”沈桃桃赶紧站起来,跟着阿婆进了灶房。
阿婆从面缸里舀出小半盆金黄的玉米面,又兑了点温水,准备和面。
沈桃桃一看,心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刚来那几天可是知道的,阿婆和大壮哥日子过得紧巴,为了省粮食,一天只吃一顿饭,晌午一顿顶饱的。
自打她来了,因为她身子虚,阿婆硬是咬牙一天做三顿,还尽量让她吃细粮。后来还是她发现后,死活不干,说一家人必须一起吃,吃一样的,阿婆和大壮才跟着她一天吃三顿。
这架势看来晚上又要给她加餐了。
“阿婆,您咋又和面?我不饿,真的,晚上吃多了积食。”沈桃桃连忙拦住阿婆的手,语气带着点着急。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本就不宽裕的家雪上加霜。
阿婆看着沈桃桃那一脸“您可别为我破费”的紧张样,噗嗤笑了,拍拍她的手:“傻丫头,是大壮,他刚才不是拿着棍子出去了嘛?”
沈桃桃点点头,还是没明白。
“那是鱼叉,他是去河边叉鱼啦。”阿婆一边利索地和着面,一边说,“这傻小子,肯定是看你今天累着了,想去河边碰碰运气,叉条鱼回来给你熬汤喝,补补身子。”
“叉鱼?”沈桃桃眼睛一亮,这个她只在电视里……见过,自己可从来没亲眼看过,“这黑灯瞎火的,能叉着吗?”
“能!”阿婆语气肯定,“咱村口那条河,水清着呢。月亮好的晚上,鱼在水里看得真真儿的。特别是往深水那边去,鱼又大又肥。不过……”阿婆话音一顿,脸上露出些敬畏的神色,“那深水潭,俺一般不让他去。”
“为啥呀?”沈桃桃更好奇了。
阿婆压低了些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似的:“老人传下来的话,说那深潭连着地下河,是河神老爷歇脚的地方。里面的鱼啊,都是河神老爷养的。咱们偶尔叉一两条小的,打打牙祭,河神老爷不怪罪。要是贪心,老往深里去,叉那又大又肥的,惊扰了河神老爷,那可是要降罪的。”
沈桃桃听得一愣。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这不科学,鱼群栖息在深水区是因为那里食物多,水温稳定。可这话她没敢说出口。看着阿婆那一脸虔诚和敬畏,她明白,这是山里人世代相传的信仰,是对自然的一种敬畏,不能轻易反驳。
她只好顺着阿婆的话,笑着点点头:“阿婆说得对,是不能贪心。有口鱼汤喝就挺好啦。”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那点好奇虫却被勾起来了。
活鱼她见过,菜市场水盆里游的。可这黑夜里叉鱼,她真想亲眼看看是咋回事,那得多好的眼神儿,多快的手速啊。
“阿婆,”沈桃桃心里痒痒的,扯了扯阿婆的衣角,“我……我去河边看看大壮哥叉鱼,行不?我保证就在岸边看着,绝对不下水。”
阿婆本来想拒绝,天黑了,河边石头滑,不安全。但一看沈桃桃那亮晶晶的眼睛,心就软了。
这丫头,自从来了家里,懂事得让人心疼,难得对啥事这么感兴趣。
“唉,行吧。”阿婆放下手里的面盆,走到碗柜边,摸索着拿出个东西。
沈桃桃一看,是个用竹篾编的小巧灯笼,里面放着个小瓦碟,看样子是放灯油的。
“给你这个,路上照着点亮。记住啊,到了河边,远远的就喊大壮,让他知道你去接了。河边石头滑,你可千万不能自个儿下水,听见没?”阿婆一边仔细地点亮灯笼里的油灯,一边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阿婆,我肯定离水边远远的。”沈桃桃接过那小灯笼,心里暖暖的。灯笼光晕昏黄,却把阿婆脸上担忧又慈爱的皱纹照得清清楚楚。
提着小小的灯笼,沈桃桃雀跃地往村口河边走。
月亮还没完全升起来,四周黑黢黢的,只有手里这点光和天上稀疏的星子照明。
夜风吹过路边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还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叫。
要是搁以前,沈桃桃肯定吓得够呛。可不知为啥,今晚她心里一点也不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也许是因为知道大壮就在前面,也许是因为这山村的夜色,有种原始而宁静的美。
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越走越近,空气也变得湿润清凉起来。月光这时刚好升过山梁,清辉洒下来,河面泛着碎银子般的光。
沈桃桃眯着眼仔细看,果然看见靠近河中央深水区那边的岸上,站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是大壮。
他赤着上身,手里握着鱼叉,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尊石雕,只有眼睛紧紧盯着水面。
沈桃桃记着阿婆的话,没敢靠太近,离着还有十几步远就站住了,提着灯笼轻轻喊了一声:“大壮。”
大壮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里,被这突然一喊,吓了一跳,差点把鱼叉扔了。他扭头看见是沈桃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压低声音冲她挥手:“桃丫?你咋来了?快回去,河边风凉。”
“我来看看你叉鱼。”桃丫也学着他压低声音,好奇地踮着脚往河里看,“叉着没?”
“还没呢,刚才看见几条,都溜了。这鱼精得很。”大壮说着,又转回头,屏住呼吸,继续盯着水面。
桃丫不敢再打扰他,提着灯笼,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头坐下,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