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给钱多就行,我们也没等太久。”
赵苏苏笑了笑。
话音未落,便和陆子吟跳上了骡车后厢。
林野禾站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又兴奋地开口。
“对了,牧哥,今儿我去县城,可真是开了眼了!什么叫有钱人,什么叫公子哥儿,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你不是隔三差五就进城嘛?”
陆子吟挑眉,随口问道。
“卖药材、换粮食,每次都说见这见那的,怎么今儿才长见识?”
“这回真不一样!”
林野禾眼睛瞪得溜圆。
“我跟你说,听说那陈家公子是从京城来的!排场大得吓死人!他坐的那辆马车,用的是两匹银鬃马,毛色雪白带银光,走起路来四蹄翻飞,尘都不沾!”
“车厢是紫檀木做的,打磨得锃亮,能照出人影来!车顶四角还挂着金铃铛,太阳一照,金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街上人都围在路边看!”
“他头上戴着一顶羊脂白玉冠,那玉质洁白如凝脂,温润无瑕。玉冠的正前方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南海夜明珠。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白色云锦长袍,布料一看便是极上等的货色。”
“最叫人惊艳的,还要数他披在肩上的那件墨狐大氅。大氅的领口一圈,用纯金丝线绣着回纹图案。光是看上一眼,便能猜出穿这衣裳的人,定然身份不凡,背景极深!”
“别说主子了,就连他身边跟着的小厮,穿着打扮都远超咱们村头那些富户家的少爷。”
“听说啊,这位公子的爹,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陈氏商行的东家。那商行生意遍布南北,从丝绸茶叶到药材珠宝,无一不涉,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
林野禾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赵苏苏忍不住插嘴。
“那公子到底长什么样?你真瞧见了没?你这说了一大堆,什么南海珠、和田玉、金线绣的,全是稀罕物,可你到底是不是亲眼看见的?不会都是听人吹出来的吧?”
“嫂子,我哪有那福气能把人脸看得清清楚楚啊!”
林野禾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讪笑。
“我去的时候,人刚下马车,背对着我往大门里走。远远只瞥见个轮廓。马车就停在巷口,乌漆漆的车厢,四角挂着铜铃,风吹过叮当作响。其他的,可真都是听旁边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说的!”
“听说啊,连县太爷家的千金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先恐后地往那边凑,就为了能远远瞧上一眼!”
林野禾嘿嘿直乐。
陆子吟和赵苏苏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等的人,终于来了。
陆子吟抬起手,敲了下林野禾的脑门。
“我看你啊,就是贪看热闹,心野了,才拖到这会儿才回来吧?家里饭都凉透了,你还在这儿绘声绘色地说个没完。”
林野禾一边咧嘴一边嘟囔。
“哎哟,疼!这么大的排场,我这辈子头一回见,哪能不看个够?你说,那公子模样肯定俊得很吧?不过……”
他叹了口气。
“咱这种山野村夫,人家贵人哪会多瞧一眼。”
赵苏苏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瞧不上?
那可不一定。
两人谁也没把这话接下去。
于是,话题一转,便聊起了村东头李家媳妇的琐事。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
回村的路上,两人心事沉沉。
这公子突然出现,究竟是图什么呢?
是不是……
跟陆子吟的身世有关?
这个念头悄悄爬上两人心头,挥之不去。
第二天,他们决定再去县城一趟。
这天林野禾活儿多。
临走前,陆子吟特意叮嘱他。
“别来回跑了,我们自己买完车就回去。”
林野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哪能白跑一趟。”
他虽好奇那位大人物,可也明白。
人家是天边的云,高不可攀。
昨儿是运气好,撞上一眼,已是天大的机缘。
今儿再想凑近?
门儿都没有。
撂下人后,他又忙活里去了。
陆子吟和赵苏苏刚进县城,就发现全城都在说一个人。
陈公子。
街头巷尾,人声鼎沸。
“那公子一进门,满屋子都亮了。”
“可不是嘛,连马都神气,鬃毛都梳得一丝不乱。”
“我偷偷瞅了一眼,那衣料子,啧,怕是绸缎庄半年的货都换不来一匹。”
都在说他气度不凡,一举一动如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谈吐如诗,引经据典,张口便是名句。
难怪是京城里下来的贵人!
两人刚走到牲口市场,李掌柜就快步迎上来,毕恭毕敬道。
“周公子!您可算来了!我们大公子等您半天了!”
“带路。”
陆子吟只回了两个字。
他猜得没错,陈明澈就是冲着他来的。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上门。
赵苏苏嘴角微翘,轻声问。
“李掌柜,这种大人物找我们,是想请我们吃饭?还是……要挖地三尺找宝?”
李掌柜笑得更殷勤了。
“好事!天大的好事!去了您就懂了。”
他压低声音,凑近两步。
“以后还得靠您多照应呢。”
这话说得含糊,却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陆子吟心里早有谱。
他和陈家,八成脱不开干系。
可他嘴上还是淡然。
“我们这种泥腿子,能有什么福气?”
李掌柜依旧笑着。
“去了就知道了。”
他没多说,领着两人拐过几条街。
没多会儿,就到了陈家在县城的铺子。
门口立着两个家丁,黑衣佩刀,神色肃然。
见李掌柜领人进来,才微微颔首放行。
一进门,那辆传说中的马车就撞进眼帘。
四匹马通体雪白,鬃毛油亮,一根杂毛都没有。
车身是上等紫檀木雕的,雕工精细,纹路繁复。
光看一眼就知道值钱得吓人。
厅堂里,有个身影端坐上首。
身穿墨青锦袍,腰系玉带,姿态从容。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赵苏苏走近细瞧,呼吸一滞。
那人,是陆子吟。
眉眼、鼻梁、嘴角,每一处轮廓都一模一样。
两人站一块儿,谁都能看出,这俩人,是同根生的。
可分开看?
没人会信他们是亲兄弟。
一个出身高贵,受尽礼教熏陶,举止温雅如玉。
另一个则像从莽荒之地杀出来的孤狼,浑身上下写满了疏离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