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白驹过隙,两个月转瞬即逝,生活看似重归平静,然而,在邵美云的内心深处,却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从未真正安宁。吴业民经过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复健,身体基本康复,顺利回到了警局。出于对他身体状况的考虑,警局安排他转做文职工作,这份安稳,本应是家庭重归正轨的象征,可在邵美云心中,却仿佛只是平静表象下隐藏暗涌的掩饰。
邵美云向“乐氏”销假后,重新投身于工作。但她与李乐光之间,曾经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尴尬与刻意的闪躲。每一次目光不经意间交汇,她的心都会猛地一颤,随后便迅速移开视线,仿佛那短暂的对视,都能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暴露无遗。
邵美云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李乐光的爱,在岁月的悄然滋养下,已然如参天大树般根深蒂固,这份深情,早已超越了她对吴业民的感情。无数个静谧的夜晚,她躺在与吴业民同眠的床上,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害怕。黑暗中,她的思绪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李乐光,那些与他共度的点点滴滴,如同璀璨星辰,在她的脑海中闪烁,每一个画面都饱含着深情与眷恋,刻骨铭心,让她无法自拔。她的心,早已被李乐光填满,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诉说着对他的思念。然而,现实却如同一堵冰冷且坚不可摧的高墙,无情地横亘在他们之间。她深知,吴业民在昏迷的漫长岁月里,承受了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而自己作为他的妻子,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渴望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这份责任感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的内心,让她在情感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她无数次在心中痛苦地挣扎,每一次想要鼓起勇气向吴业民坦白自己的真实情感,却又在话到嘴边的那一刻,被无尽的恐惧和愧疚所淹没。她害怕看到吴业民那失望与痛苦的眼神,害怕破坏这个好不容易重归平静的家,更害怕因此伤害到孩子。这种内心的煎熬,如同千万根细针,日夜刺痛着她的心。邵美云满心懊悔,痛恨自己曾经与李乐光定下的那个“十年之约”。她觉得,正是这个约定,如同给了李乐光一个虚幻的希望,让他在漫长的岁月里孤独地等待,而如今,这份希望却变成了她心中无法言说的剧痛。她在责任与爱情之间苦苦徘徊,每一次思索,都像是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划上一刀,鲜血淋漓,却又无法停止。她不知道该如何挣脱这痛苦的枷锁,只能在这无尽的纠结中,独自承受着内心的煎熬,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找不到一丝解脱的曙光。
“新机场”三期工程的竞标已然步入倒计时阶段,整个商界的目光如聚光灯般,紧紧锁定在这场激烈的角逐上。“乐氏地产”与“新乐氏地产”恰似两头势均力敌的巨兽,在商海的战场上你来我往,战况胶着得难解难分,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李乐光在此次竞标过程中,选择了置身幕后,不再如往昔般强势介入。这一做法,瞬间引发了李叶凯、李叶阳等一众股东的强烈不满。在他们眼中,李乐光仿佛对公司事务渐渐失去了热情,不再像过去那般全身心地投入与掌控。他们对李永辉与李乐喜的领导能力持有怀疑态度,认为在如此关键的项目面前,二人显然还难以扛起大梁,无法赢得他们的认可。面对这些不满的声浪,李乐光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步调,我行我素。他深切地明白,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犹如一艘在狂风巨浪中破损的船只,再也经不起激烈的颠簸。如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隐隐的刺痛,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于是,他选择住进“汪康盛诊所”,在这片相对宁静的天地里,思索着“乐氏”与李家的未来航向。
在李乐光的心中,这场竞标结果的走向已然有了大致的轮廓。倘若“乐氏”能够成功拿下项目,他会毫不犹豫且迅速地宣布李永辉成为自己的继任者。这些年,李永辉在公司的点滴表现,李乐光都看在眼里。尽管李永辉在某些决策与领导能力上,还存在着提升的空间,但他就像一块未经完全雕琢的璞玉,只要加以磨砺,假以时日,或许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带领“乐氏”在商海中稳步前行。而要是“新乐氏”在竞标中脱颖而出,李乐光已然预见到,大伯、三叔以及部分股东定会借此机会对他发难。不过,对此他早有筹谋,届时他会与忠叔携手合作,助力二弟李乐和取而代之,登上“乐氏”掌门人的宝座。李乐光深知,“乐氏”与李家迫切需要新的领导者,为家族注入全新的活力,方能在这竞争如林的商业浪潮中破浪前行。
对于李乐和,李乐光心中的情感可谓错综复杂,犹如一团交织的丝线。他对二弟有着一份兄长的欣赏与期许,李乐和身上那股在商场中敢闯敢拼的冲劲,以及多年来积累的商业智慧,都让李乐光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在他心底深处,一直希望李乐和能有朝一日扛起家族的重任。若李乐和真能接过“乐氏”的大旗,凭借其自身的能力与魄力,带领家族迈向新的巅峰,于李乐光而言,那便如同上天眷顾,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这份期待,不仅仅是对家族事业延续的渴望,更是源自对二弟深厚的兄弟情谊与信任。他深知,李乐和若能执掌“乐氏”,或许能为家族带来别样的生机与活力,续写家族的辉煌篇章。但如果最终是李永辉挑起大梁,李乐光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倾尽全力支持他。毕竟,家族的延续与发展,始终是他心中最为看重的头等大事,无论谁来领导,只要能让“乐氏”在商海中屹立不倒,他都会全力拥护。
在“汪康盛诊所”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午后的阳光无力地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却驱不散这一室的阴霾。
泰叔坐在病床边,原本和善的面容此刻布满了阴翳。他低垂着眼帘,手指在床边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乐光,你我都忘不了美国的那些日子吧。你在那妓院里,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日没夜地接客,一天十几个,连喘口气、穿件衣服的工夫都没有。你那时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任人践踏的奴!你以为这事儿能永远烂在肚子里?”
李乐光听闻,如遭五雷轰顶,原本就因病痛而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更加毫无血色,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气。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泰叔,那目光仿佛要将泰叔穿透。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床单撕裂。“泰叔!”李乐光怒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难以置信,“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曾经你待我如亲生儿子,我一直敬重你,可你现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愤怒的粗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全部宣泄出来。
泰叔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强硬:“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心里恨我。可我没办法啊!我太清楚邵美云对你的感情了,她的心根本收不回来。我每天看着他们的婚姻摇摇欲坠,我害怕啊,害怕这个家就这么散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了!”
李乐光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悲愤,声音颤抖地问:“泰叔,你……你到底想让我怎样?”泰叔咬了咬牙,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说道:“只有你结婚,尽快结婚!邵美云看到你成家,或许才会死心,才能回归家庭。否则,我只能把你那段见不得人的过去,统统抖搂给狗仔队。到时候,整个香港都会知道你那些丑事,你觉得你还能在这立足吗?‘乐氏’还会要你吗?你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准备查房的唐孔晶刚走到病房门口,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停在门把上,整个人如遭电击,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西贡的别墅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宛如一座沉默的巨兽,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唯有李乐和那一声声急切的叩门声,在这浓稠的寂静中,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撞击着夜的耳膜。
李乐和站在别墅紧闭的门前,双手不停地用力拍打着,那扇门在他的重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在无奈地承受着他内心的焦灼。“可平,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夜空中回荡,透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急切与执着。每一次叩门,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那是一种夹杂着愤怒、疑惑与深情的力量。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扇门,仿佛想要透过它,看到门后的王可平。他不明白,为何王可平要如此躲避他,那个与她传出绯闻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些疑问如同一团乱麻,在他心中纠结缠绕,让他无法释怀。
“可平,你不能一直这样躲着我!我要知道真相!”李乐和继续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此刻的他,早已顾不得往日的沉稳与冷静,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见到王可平,必须弄清楚一切,否则,他的心将永远无法安宁。而在别墅内,王可平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围的黑暗仿佛是她内心痛苦的具象化。李乐和的叩门声和呼喊声,每一下都如同针一般刺痛她的心。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黑暗中的某一处,脑海中思绪如麻。
“他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现在才来追问?当初他选择家族和事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王可平心中满是愤懑与无奈,“这些年,我独自承受了多少,他又何曾真正了解过?”
她想起这些日子与马利文的接触,交易进展得似乎很顺利。马利文承诺的援助资金,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再过半个月,资金到账,“雨润”就能摆脱破产的危机。可这根稻草的代价,是她要嫁给大她十五岁的马利文,远赴新加坡。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王可平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雨润’不能倒,那是家族的心血,是无数人赖以生存的依靠。而他,李乐和,也需要摆脱这些绯闻,去实现他的抱负。”她深知,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她与李乐和之间就再无可能。可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她觉得自己已无路可退。“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她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只要他能好好的,只要‘雨润’能保住,我受这些苦又算什么呢?”尽管内心痛苦不堪,但王可平还是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目前唯一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哪怕这个决定意味着她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哪怕未来的日子可能充满孤独与苦涩,她也只能咬着牙,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早已让李乐光那本就脆弱的身体摇摇欲坠,而泰叔的威胁,无疑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是命运无情的捉弄,心脏病与肺病如同蛰伏已久的恶魔,同时出现复发现象,将他彻底拖入了病痛的深渊。汪康盛与唐孔晶心急如焚,全力以赴地对李乐光展开医治。在他们眼中,李乐光每一次生病,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随时可能引发体内癌细胞的复发,那将是一场更为可怕的灾难。
经过将近五天争分夺秒的治疗,李乐光的病情终于勉强稳定下来。唐孔晶守在病床边,看着虚弱到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李乐光,心中的愤怒早已被无尽的心疼所取代。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反复折磨的男人,满心的愤懑与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迫李乐光?他的一生,仿佛都在为他人而活,为了家族,为了事业,为了身边的每一个人,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唐孔晶守在李乐光的病床边,看着他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心疼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轻轻握住李乐光那瘦骨嶙峋、毫无血色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且带着无比的坚定,说道:“乐光,我都听到了,泰叔那些话,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真的心疼你,命运为何还要如此对你?”她微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想好了,我愿意嫁给你。哪怕我们的婚姻有名无实,我也不在乎。我不能看着你用一生心血换来的一切,因为泰叔的威胁就这么付诸东流。你为大家扛下了所有,现在,就让我来为你分担一些吧。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我们不用再害怕他的威胁。”唐孔晶的眼神中充满了真挚与决然,她紧紧地握着李乐光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力量给予他温暖与支持。“乐光,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你还有我们,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让我陪在你身边,一起守护你所珍视的一切,好吗?”
李乐光依旧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没有听见唐孔晶的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动眼珠,将目光移到唐孔晶的脸上。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迷茫,嘴唇微微颤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孔晶,你的心意我明白,可这……这又何必呢?我这一生,已经被各种责任和无奈填满,不想再拖累你。”他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复杂的情绪。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多了一丝决绝:“而且,即便真的如你所说,与你结婚,就能解决问题吗?泰叔的威胁只是表象,我这些年所面临的,又何止这一件事?家族的纷争、事业的重担、身体的病痛……这一切,早已让我疲惫不堪。”
李乐光转过头,重新望向天花板,像是在对唐孔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我累了,真的累了。这些年,为了家族,为了所谓的责任,我从未为自己活过。现在,我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能稍微轻松一些,哪怕只是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