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继只觉得冤枉,简直欲哭无泪:“姑娘误会了!这胭脂并非买给旁人的,我方才只是随手拿起的!”
这话听着实在牵强,雪姑娘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都不相信。
“我真不是要送人的!”谢继急得满脸通红,语气愈发恳切。
雪姑娘虽不解他为何这般急切辩解,却也隐隐觉得或许是自己错怪了人。可若不是买给别人,难道是……她看向谢继的目光骤然变了,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打量。
“是我唐突了,望公子莫怪。”她心中暗忖,世间人本就各有癖好,倒也不必多加置喙。
谢继瞧着她的神色,只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刚要再解释,雪姑娘已经要走。
二人本就萍水相逢,她实在无意在此听人细说私事。
雪姑娘越过他径直离开,只留谢继孤零零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暗自懊恼。他满心想要追上去,却又生生忍住。
他是很想追上去,但是他也知道,追着人家一个姑娘,自己看起来好像挺感动的,但是在人家姑娘看来,这种行为未免流氓了些。
他方才已被当成“渣男”,可不愿再落个“登徒子”的名声。
手中的胭脂盒此刻成了烫手山芋,拿着惹人生疑,扔了又算白拿,毕竟自己还没付银子。谢继攥着盒子,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谢继蔫头耷脑地折回渥丹居,此时的宝珍正与秋娘在柜台前对账。
见他去而复返,宝珍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开口问道:“谢公子怎的又回来了?”
谢继将手中的胭脂盒“啪”地放在柜台上,语气带着几分懊恼,“付账。”
宝珍其实早便留意到他攥着胭脂匆匆离去,料想是他忘了付账。于她而言,一盒胭脂的钱本算不得什么,只是没想到,他身为丞相府的独孙,竟会特意折返,专程补付银两。
秋娘也知晓眼前人的身份,悄悄瞥了宝珍一眼。宝珍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收着便是,送上门的本分钱,哪有推出去的道理。”
付完账,谢继依旧垂头丧气地杵在原地,嘴里还不住地叹气。
他这唉声叹气的模样,宝珍实在没法安心做事,只得耐着性子,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问道:“谢公子莫非还有其他事?”
这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若无事,便早些走吧。
谁知谢继全然没领会她的弦外之音,反倒顺势诉起了心事,眼睛亮了亮:“方才我竟遇上了那位姑娘!”
宝珍拨算盘的手猛地一顿,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让二人撞上了。想来是雪姑娘离开时,恰好遇上折返补钱的他。
她在心底无声叹气,自己也算尽力相拦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已遇见,谢公子该是如愿得知其身份才对,怎还这般愁眉不展?”
谢继猛地一拍脑门,像是才回过神来,急切道:“县主提醒得是!我竟忘了问她名字!”
宝珍一时语塞,只觉得荒谬,他日日来渥丹居蹲守,心心念念记挂着人,真见了面,却连名字都没问出口。
虽然宝珍也不想让他知道雪姑娘的事,但这人未免也……太废物了些吧。
谢继浑然不知宝珍心中的腹诽,只愈发颓丧地耷拉着脑袋,满心懊恼,自己怎就这般不争气,偏偏忘了问最关键的名字。
宝珍正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桃花拎着两盒糕点快步跑进来,扬声道:“小姐,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扫了眼四周,又疑惑道,“咦?雪姑娘已经走了吗?”
宝珍到了嘴边的阻拦又咽了回去,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谢继看看桃花,又看看神色微变的宝珍。
他虽性子单纯,却并非愚笨。想起方才那位姑娘正是从渥丹居方向离开的,再联想起宝珍当时骤然关门的举动,所有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雪姑娘?”他看向宝珍,语气带着几分确认。
雪姑娘在京城声名远播,即便未曾见过,也定然听过其名,谢继就属于这类没见过但听过的。
事已至此,再装糊涂也没有意义。宝珍轻叹一声,垂眸道:“不错,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雪姑娘素来不喜张扬,不愿旁人知晓她的行踪,我才代为遮掩。”
毕竟谢继身后是丞相府,宝珍虽不惧,但也着实不愿平白得罪这等势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继听完,又想起雪姑娘在销金窟的身份,愈发理解,连连点头:“原来如此,你为其遮掩,是应当的。”
真是个蠢货,说什么便信什么。
谢继骤然得知心上人的身份,整个人喜不自胜,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连声音都透着雀跃:“县主,我先行告辞了!”
桃花望着他兴冲冲跑远的背影,将糕点放在柜台上,凑近宝珍小声问道:“小姐,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谢公子反应这么大?”
“无妨。”宝珍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反正纸包不住火,谢继迟早会知道真相,早一步晚一步,也没什么差别。
好在人总算走了,宝珍终于能静下心来,继续对账。
她垂首拨弄着算盘,指尖刚落,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闯入视线。那是个裹着红色披风的小姑娘,浑身上下缀着毛茸茸的边,圆滚滚的模样,活像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娃娃。
小姑娘模样瞧着讨喜,可一开口,两个字便掷地有声:“坏人!”
秋娘不知这孩童来历,忙看向宝珍,低声劝道:“小姐,许是哪家孩子认错人了,胡乱说的……”
“小郡主。”宝珍却俯身趴在柜台上,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声问道,“是谁带你到这儿来的?”
“哥哥!”昭昭仰着小脸,兴冲冲地喊了一声。
宝珍闻声抬头,便见霍随之身着墨色披风,身姿挺拔地站门口。
“小侯爷今日倒是有空,带着孩子出来闲逛?”宝珍直起身。
“非也非也。”霍随之笑着迈步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我今日是特意来寻县主的。”
宝珍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来:“昨日我的话,想来已说得明白。”
“昨日之事可缓,但今日我所言,县主定然想听。”霍随之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了些,字字清晰,“比如,给陛下递上清风寨地形图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