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芬说起这个,脸上反倒显露出几分自满:“我要不插手,他这路就走弯了,哪儿能像现在这么顺。”
“走弯?”许慕顺着她的话茬接了下去。
汪明芬唾了一口,说:“那女的把他迷的鬼迷心窍的,叫他昏了头,人家美国学校提的条件明显要更好,他倒好,受了那女人蛊惑,还想背着我偷偷和她一起去英国,要不是我常和他导师联系,还真要被他蒙了去。”
当年的真相一点点在眼前铺展开,许慕不由回想起顾思衡在外那些年脸上总暗含着的伤痛,还有上次遇见温赢时她脸上的淡漠决然。
一个担下了所有的怨恨,骂名,一个担下了所有的委屈,心寒。
一时,不知该更为谁感到难过。
许慕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紧,继续问说:“所以阿姨您……是怎么拆开他们的?”
话到此处,汪明芬突然不再愿多言了,她也觉得自己刚刚说得太多,怕伤了她的心,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慕慕你放心,在阿姨心里,只有你才是阿姨最认可的儿媳。”
她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但这话,许慕憋在了心里没提,一是因为汪明芬今夜本就受了刺激,二是因为……
这些年,不论是她还是顾思衡其实也否认过很多回这样的可能了,但每次,汪明芬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小时候,是汪明芬告诉她一定要努力读书,她一直以为,她的思想要更开阔些。
但刚刚那一番话听下来,她无比理解了顾思衡说的那句说不通,就和她父母一样,说一万遍,也改变不了他们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
许慕随口把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带汪明芬回家后,她给顾思衡发了个消息。
简单整理出次卧,又拿了洗漱用品给她:“阿姨,那你要是还有什么需求的话就叫我。”
“欸,好。”汪明芬说:“谢谢你了啊,慕慕。”
“没事,您别多想,早点睡。”
许慕道完晚安,轻轻带上了门,回到自己房间,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为得知的那个秘密,为内心的纠结。
顾思衡既然瞒了这么多年,显而易见,就是不想让温赢知情。
她……要不要去多这个嘴。
许慕坐在床沿良久,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好友。
她没有温赢的手机号,也不能直接问顾思衡要,所幸她在曜界还有几位相熟的好友,他们有过合作,要拿到温赢的号码虽然要费一番功夫,但也不算麻烦。
拿到号码时时间已过零点,许慕没有莽撞地打去电话,组织好措辞给她发了条短信:「温小姐,您好,我是许慕,或许您今天白天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聊一下。」
温赢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是清晨,昨晚送走宋驰景后没多久,她吃了药,晕晕乎乎地就又睡着了。
晚间的爆发的那场争吵让她做了一整夜的梦,再加上感冒,睡得一直不算安稳。
是以,当温赢看到短信里出现的名字时,还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的,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的确是许慕不错。
温赢仔细思索过一番后,确认,她们之前不曾有什么交情,之后更不会有什么交集。
她找她……大概也只有顾思衡这一个原因了。
一开始,温赢是真的没想回复她。
到公司,开完会,中午吃饭时,温赢翻着手机,才又想起了这条已经被广告信息压到屏幕底端的信息。
她咬筷犹豫了几秒,还是捧起手机给她回了一条过去:「许小姐,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聊的。」
对面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等,没几分钟,就给她回复了过来:「是关于思衡哥的。」
意料之内。
温赢的面部线条骤然冷硬了许多,她回:「那就更与我无关了。」
这次,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所关联。
可偏偏,世上有太多不尽人意之事。
许慕只回了她一个问句:「思衡哥当年为什么突然改主意去了美国,温小姐不想知道吗?」
望着这句话,温赢握着手机的指节在无声无息间泛了白。
曾经执着多年的答案,她本已经放弃,想着这么一无所知下去也好。
如今却又猝不及防地将答案摆在了她触手可及之处。
时间点又如此巧合,在她决心要与顾思衡决裂的第二天。
温赢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想,世上是真的有注定二字,或许从遇见的那一刻起,命运的红绳就缠绕到了一起,注定会纠缠不休。
她扪心自问,哪怕许慕并不是她预想中能为她解惑的人,但她确实没法放弃这个机会。
温赢深吸了一口气,在屏幕上打下:「几点?」
「下午六点半可以吗,我六点下班。」
「可以,地址你定,我去找你。」
「好。」
幕布揭开前的时刻总是让人心怀忐忑,温赢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那相较于往常要多出许多的走神时刻早已出卖了她的心神不宁。
在办公室里也坐不住,温赢处理好工作索性便直接开车出发。
到达餐厅,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她坐在车内,望着眼前来往的车辆,神思不由开始游离。
一直到天色全暗,温赢才回过了神,她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到赴约时间了。
指尖触及被暖风吹得温热的门把手时轻顿了顿,温赢闭眼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不论是什么结果,都代表过去,不要因此而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
进餐厅,她报了许慕的名字,侍应将她带到了靠窗的一个座位上。
她没急着点餐,要了一杯热水,捧在掌心,视线落在未熄屏的手机上,思绪放空地等待时间流转。
六点半过,水汽在杯壁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其实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温赢也不想让自己的急迫浮于表面。
她不急不缓地抬手,轻抿了口水,干涩的唇瓣得到浸润,虽抚不平心头的急躁,但至少,稍稍消减了些许身体上的不适。
也是恰好,放下杯子,温赢透过清透的杯盏远远瞥见一个穿着大衣的身影快步朝她走来。
是许慕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