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之渊的星轨在玄脚下铺就阶梯时,他能清晰听见每一道符文共鸣的震颤——那声音如同远古铜钟在颅骨内震荡,带着金属冷鸣与血流共振的低频嗡响。
脚底的阶梯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跃动的光脉织成,每一次踏下都激起涟漪般的魔力波纹,映出他金瞳中翻涌的星河。
那些本应是神代先民集体意志的洪流,此刻却顺着龙翼脉络渗入血肉,将他的金瞳染得愈发璀璨——直到那声带着血味的碎裂声撕裂苍穹。
“砰!”
虹色宝石在神域边界炸开的刹那,玄的龙翼本能收拢,羽膜如青铜重盾般交叠,刮起一阵裹挟星尘的狂风。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远坂凛魔术回路燃烧的味道——那是高压电流划过空气的焦臭,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鼻腔深处炸开一片腥甜。
这气息比任何英灵的魔力波动都要刺目,像一根烧红的针,直刺他早已麻木的感知。
他低头望去,就见少女裹着焦黑的裙摆从光雾中跌撞而出,发梢还沾着未散的魔力残渣,噼啪作响的蓝色电弧在她指尖跳跃。
她的手掌烫得惊人,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他战靴的鞋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茧蹭过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凛?”
这个名字几乎是从他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沙哑,像久未开启的石门在风中呻吟。
神性的燥热在体内翻涌,可当少女颤抖的指尖抚上他脸颊时,某种比魔力更古老的东西突然破冰——是桥洞下漏雨的破伞滴落在肩头的凉意,是她偷偷塞在他枕头下的栗子蒙布朗残留的甜香,是她被父亲骂哭时,他笨拙扯她发带说“远坂家的女儿才不会掉眼泪”的触感,那布条滑过指尖的粗糙,至今仍刻在神经末梢。
“我不会让你变成神。”凛的牙齿还在打战,咬破的舌尖渗出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玄手背,温热、黏稠,像童年灶台边滚落的糖浆,烫得他指尖一颤。
“我要的……是卫宫玄。”她仰起脸,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夜风吹过,那泪珠折射出星轨的碎光,“你说过要一起去看富士山日出的,说过要教我煮老周的关东煮秘方……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玄的金瞳剧烈收缩。
神性的意志在识海翻涌,像要将这些“无用”的记忆碾碎。
可当凛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那是一种微弱却固执的暖,像冬夜里捂热的陶杯——他突然想起芙蕾雅的警告:“每次召唤,你都将失去一部分‘人’的感觉。”
但此刻,那些被他以为早已遗忘的温度,正顺着少女的指尖,一寸寸将被神性包裹的心脏焐热。
“凡人,勿扰神事。”他听见自己沙哑的低喝,可伸出去要推开她的手,最终却颤抖着落在她发顶。
指尖触到她发间那枚熟悉的樱花发夹时,记忆突然决堤——七岁那年他偷拿远坂家厨房的糖霜给她做发夹,被管家追着跑过三条街的画面,比任何英灵的史诗都要清晰。
那晚她躲在被窝里,发夹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她说:“玄,这是你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玄……”凛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说过要当我最没用的废柴养子,说过要替我挡住所有麻烦……你答应过的。”
这个念头像惊雷劈开混沌。
玄猛地弯腰将她抱进怀里,龙翼在身后剧烈震颤,震落的金芒如碎星般洒在少女肩头,每一粒光点落下都带着轻微的灼热感,像春雪初融时滴落的水珠。
他能感觉到神性的力量在抗拒,在警告他“神不应为凡人停留”,可当凛的眼泪浸透他胸口的甲胄时,那冰冷的金属竟渐渐变得柔软,仿佛被体温融化。
那些来自英灵座的低语突然安静下来——Saber说“守护最重要的人,是骑士的荣耀”,吉尔伽美什嗤笑“连这点执念都守不住,算什么王”,而最深处,是卫宫切嗣的叹息:“你看,人心比任何宝具都要坚固。”
“我……记得。”玄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我是卫宫玄,不是神。”
话音未落,神代领域突然泛起涟漪。
那些原本齐举兵器的英灵残影同时垂下武器,千年的战吼化作温柔的呢喃,像在回应他此刻的宣言。
风中传来竖琴的余音,像是某位女神在轻唱安眠曲。
芙蕾雅站在第十重天门上,银发间的符文不再流动,眼底掠过一丝欣慰的笑意:“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懂‘共鸣’的真谛。”她指尖轻点,额间的runes印记泛起微光,“神代权限已授予,但记住——”
“神无情,人有念。”玄抬头看向她,金瞳中的星河褪去几分冷冽,像暴风雨后的晴空,“我会用这念,守住人心。”
识海最深处突然传来轻响。
那是一道红裙女子的身影,她的面容与玄有七分相似,指尖轻抚着他幼年的幻影。
她的掌心带着淡淡的药草香,像旧实验室里未散的消毒水味。
“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像春夜的细雨,落在心湖上泛起涟漪,“你不是失败品,是超越计划的存在。”话音未落,她便化作光点融入玄的原初之核,最后一道封印“咔”地崩解——龙骸在骨髓里发出轰鸣,应龙的纹路顺着脊椎蔓延至双臂,与神代共鸣的力量完美契合,皮肤下浮现出温润的鳞光,触感如玉石般细腻。
“这是……”玄下意识握紧拳头,能感觉到更磅礴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却不再是吞噬英灵时的撕裂感,而是像呼吸般自然的契合,如同血液重新认得了心脏。
“那是你母亲的残念。”芙蕾雅的声音从高空飘落,“她用最后的意识,为你解开了beast素体的枷锁。现在的你,既是龙,也是人。”
玄低头看向怀里的凛。
少女不知何时已昏过去,睫毛上还挂着泪,却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呼吸轻柔地拂过他颈侧,带着一丝熟悉的薄荷糖气息——那是她常含的镇定剂味道。
他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指尖触到她唇边细小的伤口,微微发烫。
他将发带重新系在她手腕——那是七年前他用旧布缝的,上面还留着他笨拙的针脚,布料边缘已磨损,却依旧结实。
“不管变成什么样……”他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星辰,“我都记得回家的路。”
随着最后一道锁链凝实,九界之渊的星轨开始崩解,如同沙塔倾塌般碎成漫天流萤。
玄抱着凛跃入虚空,龙翼划开层层迷雾,神域的光辉在他身后彻底熄灭。
穿过最后一层光雾时,人间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尘土、灰烬,还有熟悉的雨后青苔气息。
越接近地面,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
教堂废墟静卧在夜色中,像一座沉默的墓碑,也像归途的灯塔。
夜风卷着灰烬从他身侧掠过,将少女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布料拍打在他手臂上的触感,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当他的靴尖轻触断墙,怀中的凛微微动了动,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
玄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指尖掠过她手腕上那条褪色的布带——七年前他笨拙缝下的痕迹依旧清晰。
他抬头望向天空,第十一道锁链的虚影仍在云层后缓缓浮现,命运的低语再度响起,如潮水般在耳畔低鸣。
但他笑了。
月光正悄悄爬上他们交叠的影子,像是许下一个不会失效的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