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连忙转身离开。
容昕出了口浊气,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否则我这几巴掌白挨了,子贤兄长也白给我托梦了。”
付静言看着外面天色已晚,轻笑打手语:
【明二连夜去,明日一早才能回来,你是不是要坐等一夜?】
容昕双手掐腰:
“是啊,根本睡不着,你也不许睡。”
付静言轻咬唇,翻身上床,将枕头放好,抚了抚床单,桃花眼微眯,用眼尾瞟她。
意味深长地打手语:
【我陪你。】
一个时辰后。
付静言使出了浑身解数,根本没能让她进入状态。
容昕无奈地说:
“我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见子贤兄长的尸首,今晚就算了吧,让我缓缓。”
付静言心有不甘,气恼地打手语:
【害怕你还非要往棺材里看……】
他喘着气,无奈地躺回自己的枕头,阖上眼。
容昕使劲摇晃他:
“不行,我现在特害怕看你闭上眼躺在旁边,太吓人了,你还活着吗?你给我讲故事吧,你说好陪我,你也不准睡。”
付静言只得将她揽在怀里,轻打手语,讲自己的过往。
三个时辰后。
付静言无力地打手语:
【手快抽筋了,饶了我吧,我睡了。】
容昕去掰开他的眼皮:
“你睁开眼,你接着给我讲故事,刚才讲到你八岁的时候……”
终于熬到天亮,好不容易等到明二在门外来报:
“三少夫人,人带来了。”
容昕一跃坐起:“我去,你睡吧。”
她穿好衣服,将内间的屏风拉上,让明二将人带进来。
面前的男人二十出头,粗布长衫,长相憨厚,还背了个包袱。
“你是江北?”
男人连忙点头:
“三少夫人,这位官爷已经将来龙去脉跟我讲清除了,为了给大公子开棺验尸,您还挨了打,我完全相信您。”
容昕在椅子上坐下,等着他下面要说的话。
江北从包袱中拿出一个木匣——
容昕眼眸一震,这一定是付子正说过的那个木匣。
“大公子死前让我把这个木匣交给二公子,当时没有机会,怕被夫人和大少夫人发现,后来又得知二公子和大少夫人好上,就更不敢给他了。”
容昕盯了他一眼,接过木匣,打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信。
“是大公子和白姑娘之间的信件,最后一封是给二公子的。”
容昕翻到最后一封,落着斑斑血迹,是写给付子正的。
容昕沉吟片刻,对明二说:
“把二公子请来。”
不多时,付子正来了。
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江北,接过容昕手中那封沾满血迹的信——
子正,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兄长已经不能护着你了。
我确信是慧仙给我下了毒,但是我没有证据,也无力回天,但求一死解脱。
兄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希望你走兄长的老路,你生性嫉恶如仇,却不善于看透人心,性子又太过冲动,兄长希望你不要被母亲控制,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
熟悉的笔迹,干涸发黑的血迹,字字血泪。
付子正想到付子贤死后,慧仙设计他,母亲胁迫他,自己如同疯魔深陷其中,最终杀了妻子容昕。
他的手轻轻发抖,阖上眸子,两行泪流下脸庞。
内间,付静言躺在床榻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容昕看着付子正,冷静说道:
“一定是慧仙。”
其实她心中有另一个疑惑,昨日王氏太过淡定,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不确定她是不是也知晓端倪。
付子正紧紧抿唇,点点头,切齿道:
“她害死兄长,毁了我,我不会放过她。”
容昕思虑片刻,迟疑道:
“但是我昨日开棺验尸,子贤兄长确实不是中毒而亡,只有这封信,也不能当做证据。”
江北的表情讳言莫深,他看着容昕和付子正说:
“二公子,三少夫人,我带你们去大公子的墓地。”
此言一出,容昕和付子正都震惊地睁大眸子,内间的付静言也从床榻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看向外间。
江北深深叹了口气:
“大公子把他的积蓄给了我,让我在他死后,替他办一件事……”
两个时辰后——
江北带容昕和付子正来到京郊一片平民的墓地。
有一座合葬的墓整洁肃穆,是花了大价钱整修的,墓碑上没有写墓主人的名字,供台前还放着几本诗书。
江北用袖子擦了擦大理石墓碑上的尘土,轻声说:
“大公子让我把他和白姑娘合葬,我在侯府下葬之前将他的尸身偷出来,用一具旁人的尸身代替他下葬,白姑娘的父母也在这里,他们在地下一家团聚。”
容昕和付子正站在墓前,久久伫立,心中唏嘘。
良久,江北问道:
“三少夫人,您打算开棺验尸吗?”
容昕站在墓地清冷的空气中,看着安静沉睡的逝者,她轻轻摇头。
“让子贤兄长和白姑娘在这里长眠吧,不要再打扰他们,我会再想别的办法给兄长报仇。”
付子正点头认同。
容昕思虑片刻,突然问江北:
“你找的那具尸体,有什么和寻常人不同的特征吗?”
江北眼眸闪烁,说道:
“……有!当时事情紧急,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尸首,就用了一个流浪汉的死尸,他左脚有六个脚趾!”
容昕漆黑的眸子燃起火:
“好极了,付子正,那封信有子贤兄长的笔记,有血,血可以验出有毒。”
付子正眼眸微闪,不禁钦佩,补充道:
“棺材中的尸首也不是子贤兄长,我们可以问王慧仙要人,就说是她藏匿转移了尸首。”
容昕看着他冷笑:
“怎么?不护着你大嫂了?”
付子正看着她,眉心微颤。
他自持做了多年大理寺少卿,断案无数,杀伐决断冷面冷心,此刻却忽然觉得恐惧,自己竟然真的走了兄长的老路。
他双膝跪在容昕面前,满面泪痕,祈求道:
“阿昕,我错了,是我愚笨,将珍宝当鱼珠,又将鱼珠当珍宝,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这一世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