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萱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跪下求她和离的儿子。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亲生儿子吗？
为什么凤锦荣对她残忍，儿子对她也这么残忍？
她难道就真的不配让他们父子俩心疼吗？
她手指撑着灶台，缓缓站起身，“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跟你爹和离的，我不会和离的，我死也不会跟他和离！”
凤毓瑛见她要走，跪着膝行几步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他仰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
“娘，您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爹，也放过您自己呢？您如今不是都知道我爹心里没有您了吗，您为什么还要守着一个不爱您的人，与他互相折磨直到死那一天？”
他握着顾紫萱的手，“您今年才三十六岁，有青璃在，您能长命百岁，您的人生还有六七十年岁月可活，您当真要把六七十年的时间浪费在跟一个不爱您的人较劲上吗？值得吗？就算您不和离，我爹照样能后宫三千，您若是闹得过了，他将您打入冷宫，您又能得到什么？”
顾紫萱甩开他的手，“闭嘴！”
他没有闭嘴，继续往下说，“若是您与爹和离了，从今以后您就不用一直困在我爹身边，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会有人管着您。就连您的私人生活……我能接受我爹有后宫妃嫔无数，我就能接受娘您养无数俊俏年轻的面首，作为您和爹的儿子，只要您和他彼此能过得快乐，你们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接纳。”
他再次握着顾紫萱的手，“娘，为了一个不爱您的人困守在深宫，整日整夜看着他和别的妃嫔恩爱，生儿育女，您真的能快乐吗？做一个深宫怨妇，哪里有您满世界的逍遥快活来得自在？”
他说，“您若是担心与爹和离之后，您会低人一等，处处看人脸色，这也大可不必，您没有了夫君，可您的儿子永远都是您儿子。皇帝的嫡长子是您的亲生儿子，皇帝是您前夫，您就算不是皇后，又有谁敢找您的不痛快？”
顾紫萱闭着眼睛，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儿子跪着求她和离……
呵，天底下有她这么失败的母亲么？
她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凤毓瑛，满脸伤痛，“瑛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爹和离？如果我说我愿意改，我想跟你爹重头再来呢？”
凤毓瑛直视她的眼睛，说着最伤人的话。
“娘，您愿意改，我爹还愿意再给您机会吗？他已经蹉跎了二十一年，他还愿意再拿出二十一年陪您耗下去吗？他十五岁的时候愿意给您二十一年时间，那是因为他年轻，他有等您的决心和勇气，可如今他也已经三十六了，他再也拿不出二十一年陪您耗下去了，您再耽搁他一次，他就六十岁了……”
他看着因为他这句话踉跄后退的顾紫萱，缓缓说，“娘，我希望您能明白，您已经用二十一年的时间把我爹的心彻底寒透了，这颗心，它暖不回来了。”
顾紫萱后退着，脸色惨白如纸。
青璃看着这母子俩，叹息一声。
她走到顾紫萱面前，“太子妃，您若是愿意和离，我可以封印您这二十一年的记忆，忘记您与太子之间的点点滴滴，像二十一年前刚刚离开寒山寺那个少女一样，没有任何忧愁烦恼。”
顾紫萱蓦地抬头看着青璃。
她喃喃问道，“忘记二十一年的一切，像当年那个少女一样……”
青璃点头，“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赐婚扰乱您的人生，您可以做您最想做的事，每天无忧无虑的吃吃喝喝，穿漂亮的衣裳，戴漂亮的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跟别人炫耀您有多美……这不是您当年最想要的吗？”
顾紫萱回忆着自己刚刚踏出寒山寺时的快乐。
那种只要踏出了寒山寺的小小山门，从今以后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潇洒和恣意……
她手指紧紧掐着掌心，半晌后，她缓缓点了头。
她说，“好……我也想试一试，如果当年没有那一道赐婚的圣旨，如果没有人插手我的人生，我会不会比如今更快乐……”
她望着青璃和凤毓瑛，“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我今后过得不快乐，瑛儿，你要让我重新找回我和你爹之间的记忆……”
她眼泪缓缓流下，“毕竟，跟他在一起这些年，他虽然过得不快乐，可我真的真的很快乐，很快乐……”
凤毓瑛红着眼眶点头，“我答应您。”
顾紫萱看向青璃，“拿纸笔来吧。”
青璃点头，动用妖力从凤毓瑛的房间里召来纸笔。
凤毓瑛将纸张铺在案板上，又亲自为顾紫萱磨墨。
顾紫萱手指颤抖着握着毛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了和离书。
末了，她割破左手的掌心，让右手的大拇指蘸满了血，然后缓缓按在自己名字上。
她背对着青璃，“好了。”
青璃与凤毓瑛对视一眼，指尖妖力窜动，侵入顾紫萱的脑海，将她这二十一年的记忆全都封锁。
她抽回妖力那一瞬，顾紫萱身体一软，昏死过去。
凤毓瑛早有准备，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看向青璃，青璃点头。
“她忘记了这二十一年的一切，等她醒来之后，她只会模模糊糊的记得她有一个夫君，夫君跟她感情不和，所以她主动跟夫君和离了。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孩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她照顾，所以她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凤毓瑛说，“这样很好，她能记得模糊的事情，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却又不会为她与我爹之间的情感所困扰，她可以潇潇洒洒的去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青璃将和离书折叠起来交给他。
他将顾紫萱打横抱起，拿着和离书，缓缓走出厨房。
厨房门外，凤锦荣背对着门静静站立。
听到他们出来的动静，他转过身来。
他的眼眶是红的。
“瑛儿……”
“爹。”
凤毓瑛抱着顾紫萱走过来，将手中的和离书递给凤锦荣。
他温柔笑道，“爹，您才三十六岁，还不老，什么都还来得及……来得及登基为帝大展宏图，也来得及找一个与您心有灵犀的女子，让她替我娘去暖您这颗疲惫寒冷的心。”
凤锦荣颤抖着手指，将和离书接过来，“你娘她……”
凤毓瑛说，“我娘她也会很好，也许过不了多久您就会发现，我娘她只是被人强行按到了一个不适合她的位置上，才会一步步走错了路，成了今日这般模样。若她当年能换一个身份，不用背负太子妃的荣耀和枷锁，没人给她压力，没有环境逼迫，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差劲的人。”
凤锦荣攥紧和离书，哑声道，“我相信……”
他缓缓闭上眼，“因为你娘在寒山寺时，我曾与你舅舅们去看过她，那时候，她跟和尚们一样剃着光头，穿着宽大的袈裟，偷偷溜去放生池捞锦鲤烤来吃……虽然傻，但也可爱过。”
他伸手将顾紫萱接过来，亲自抱着她回房。
“是你皇祖父那道圣旨，毁了我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