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维尔斯特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阿什莉就站在了贝芙教授的办公室外。
今天贝芙教授有早课,所以她提前找到了她,请了两天假。
贝芙教授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在假条上签下名字,还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学校。”
阿什莉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轻便外套,背着帆布包离开了维尔斯特。
魔法马车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车轮碾过带着露水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阿什莉靠在车窗边,看着熟悉的巫师店铺渐渐变成陌生的居民区,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家。
阿什莉刚走下车,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提着菜篮从巷口走来,脸上的皱纹里满是岁月的痕迹。“你是……阿什莉?”
阿什莉看见好久不见的邻居奶奶笑着点了点头。
老妇人愣了一下,手里的菜篮差点滑落,她快步走上前,颤抖着伸手摸了摸阿什莉的脸颊,“真的是你!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握着老奶奶的手跟她寒暄了几句,才慢慢走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阿什莉被呛得连连咳嗽,她抬起手臂挥了挥眼前的灰尘,视线才渐渐清晰。
40平米左右的小房子,客厅里摆着一张掉漆的木质沙发,茶几上还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瓷杯。
她记得小时候,每到周末,海莉娅就会把沙发搬到窗边,让她坐在上面晒太阳,自己则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缝补衣服。
阳光会把海莉娅的金发染成暖金色,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给阿什莉讲魔法界的趣事,偶尔还会变出一颗糖,藏在她的口袋里。
而她总是喜欢拿着画笔把家里的每个杯子下面都画上各种各样的可爱东西。
阿什莉踩着地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那是她和海莉娅的卧室。
推开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靠在墙边,床上铺着已经发黄的床单,上面已经被虫子咬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样子。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熊,熊的一只眼睛已经掉了,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而房间中央,那把木质椅子就那样立在地板上,椅子和地板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多年没有人动过。
“清洁一新。”阿什莉轻声念出咒语,淡黄色的魔法光晕笼罩着整个房间,灰尘瞬间被吸附干净。
她走到床边,蹲下身,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摸索着。
那天在抽屉里发现的旧照片上,木凳旁放着银戒指,而那个位置离床脚并不远。
她把整个床板都掀了起来,她想看看戒指有没有卡在了什么地方,指尖快要碰到床板时,斜跨的背包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阿什莉连忙拉开拉链,发现是安缇娜送给她的那根魔杖,她不明所以地将魔杖从包里拿了出来。
阿什莉握着魔杖,慢慢从床板的左上角扫到右下角。当杖尖划过床板靠右下角的位置时,魔杖突然开始剧烈抖动,杖尖的白光也变得耀眼起来。
她握着魔杖轻轻一挥,只听“咔嗒”一声,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从床板里掉了出来。
阿什莉盯着手里的魔杖,心里满是震惊。
这是她和海莉娅的家,藏东西的地方只有她或者海莉娅知道,可为什么安缇娜的魔杖能感应到这里?
难道……
她试着用魔杖施展解锁咒,淡红色的光芒落在木盒上,却被弹了回来;她又尝试了爆破咒,可咒语刚碰到木盒,就被瞬间吸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系统,我能使用之前提到的钥匙吗?”阿什莉在脑海里呼唤系统。之前系统说过会提供三枚钥匙,却没说明用途,现在看来,这钥匙或许就是打开木盒的关键。
“可以。”
系统说完,阿什莉的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枚钥匙。
阿什莉轻轻转动钥匙,“咔嗒”一声,木盒被打开了,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一枚银戒指静静地躺在中央,和她看见的海莉娅戴的那枚戒指别无二致。
她将戒指平放在自己的掌心,仔细观察着发现,戒指里面刻着海莉娅的名字。
名字对面则是一个小小的“bLUE”,她慢慢将戒指攥紧,眼里却逐渐泛红,她已经猜到了是谁放的欧拉花是谁放的那张照片,但她不能停,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阿什莉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放进丝绒盒子里,贴身收好,然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小房子,转身离开了。
魔法火车在铁轨上疾驰,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阿什莉靠在座位上,手里攥着丝绒盒子,心里满是忐忑。她要去海莉娅的故乡,见她从未谋面的外公外婆。
火车到站时,已经是下午。约兰克小镇笼罩在温暖的夕阳下,阿什莉按照地址,慢慢走到一栋白色的小房子前,房子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
她站在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她既期待见到亲人,又害怕自己的出现会打破他们多年的期盼,更害怕面对他们眼中的悲伤。
“谁啊?”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阿什莉连忙从帆布包里翻出那张毕业相册里的照片海莉娅站在镜湖桥边,笑容明媚。
她将照片贴在猫眼上,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请问……你们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吗?”她指了指照片里的海莉娅。
门内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脸上布满了皱纹,却有着一双和海莉娅一模一样的红色眼睛,清澈而温柔。
她身后站着一位同样苍老的男人,金色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那是温迪·卡尔顿和柯恩·贝里。
温迪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手里的毛线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柯恩也凑上前来,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神从照片移到阿什莉脸上,反复确认着。
圆润的鼻头、嘴角的梨涡,甚至连说话时微微抿唇的习惯,都和记忆里的海莉娅如出一辙。
两人都愣住了,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们好,我叫阿什莉·波旁,是海莉娅·贝里的女儿。”阿什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努力保持着平稳。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温迪和柯恩浑身一颤。
温迪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伸出手,指尖在阿什莉脸颊前停顿了几秒,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的,随后才颤抖着将阿什莉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孩子……真好孩子……”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得几乎断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阿什莉的外套,“我们等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啊……”
柯恩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触碰阿什莉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他看着阿什莉被温迪拥在怀里,看着那张和海莉娅极为相似的脸,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阿什莉靠在温迪的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立刻痛哭了出来。
她能闻到温迪身上淡淡的香味,能感受到温迪颤抖的肩膀,能听到柯恩压抑的呼吸声。悲伤像细密的针,一点点扎进她的心里。
夕阳透过窗户,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房间里的悲伤像沉重的雾,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有人说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1
但是在这一刻,那场暴雨带着迟到了十四年的泪水,真真正正的降落在了阿什莉的身上,寒冷刺骨。
而温迪和柯恩,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女儿的孩子,喜悦刚爬上他们的心头,就立刻被一股海浪般的悲伤包裹了,他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说明他们的女儿已经没有了
晚上,温迪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布料柔软,领口绣着小小的白色月季。
“这是海莉娅十八岁时给她做的。”温迪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拿着连衣裙在阿什莉身上比划着,眼眶又红了,“居然刚好合适。”
下楼时,柯恩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桌子上摆着科恩亲手做的菜,有海莉娅最爱的烤南瓜、奶油蘑菇汤,“不太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照我们的口味做的。”
柯恩挠了挠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如果有你喜欢的,告诉我,外公下次给你做。”
阿什莉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一阵酸涩。
她知道,“我们的口味”其实就是海莉娅的口味。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和记忆里海莉娅做的一模一样。
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低下头,假装吃饭,任由眼泪混着米饭一起咽进嘴里。
温迪看着她的样子,眼眶也红了,却只是默默给她夹菜,轻声说:“多吃点,看你瘦的。”
柯恩也跟着附和,还讲起了海莉娅小时候的趣事。
比如她第一次学魔法,把家里的花瓶炸碎了,却说“是花瓶自己不结实”;比如她偷偷把自己的酒换成果汁,还一本正经地说“喝酒对身体不好”。
阿什莉听着,努力咧着嘴,想跟着笑,可眼角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笑容也变得僵硬而苦涩。
饭后,阿什莉坐在沙发上,慢慢给温迪和柯恩讲着海莉娅这些年的生活。她讲海莉娅如何创立蓝狮商会,如何克服困难签下第一个订单,讲海莉娅寒冷的冬日给她织毛衣。
她刻意避开了那些悲伤的细节,可讲到后面时,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海莉娅的结局,也实在不忍心看到外公外婆悲伤的表情。
温迪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孩子,不用说了,我们都懂。”
她抚摸着阿什莉的脸,轻声开口“孩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阿什莉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挺直脊背,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这些年……还行。”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温迪的手背上。
温迪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她轻轻抚摸着阿什莉的头发,柔声说:“傻孩子,不用在我们面前装。难过了就哭,委屈了就说,我们是你的家人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阿什莉心中积压多年的防线。她再也忍不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却还是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想今天自己真的哭的太多了,不能再哭了。
但是眼泪越流越多,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温迪把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柯恩坐在一旁,默默递过纸巾,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晚上,阿什莉躺在海莉娅的床上,温迪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被子,动作温柔得像在哄小时候的海莉娅。
“睡吧,好孩子,以后有我们在。”
阿什莉闭上眼睛,听着熟悉的拍被子声,感受着久违的安全感,绵长的呼吸声渐渐传了出来。
温迪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眼眶又红了。她轻轻俯下身,在阿什莉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在眼泪滑落之前,她迅速起身,轻轻关上房门,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阿什莉的美梦。
温迪走后,阿什莉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从床上坐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了进来,拂过她的脸颊。
她向下望去,院子里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终于等到了。
? ?1这句话出自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