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七皇子的令牌,出现在嘉木城的府衙内时。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本地刺史与驻军校尉便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不知七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萧泽将城内有歹人,禁锢无辜百姓的事情讲了一遍。
两个官员听完顿时面无人色,汗出如浆,竟有此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完了,如今七殿下都知道了,那陛下……
萧泽看着他们:“不必担心,只要二位将此事办得妥妥贴贴,我自不会在父皇面前多言。”
两人急忙行礼:“多谢殿下!”
萧泽脸色一正:“即刻将那宅子给我围了!所有人,由宁王二子萧宁辰,统领调动!”
“是!”
片刻之后,大队官兵手持火把,甲胄鲜明,无声而迅速地将那条幽深小巷围得水泄不通。
“破门!”萧宁辰一声令下。
黑色院门在撞击下轰然洞开。
官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院中,眨眼之间,便将院里的人全部按倒在地。
萧二直扑内院,四处搜寻,很快便在一个位于半地下的牢房中,找到了虚弱不堪,靠坐在墙角的薛晋。
萧二将他一把架起,扶到了院子里。
“爹爹!”薛枝佑哭着扑了上去。
薛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乖,爹爹没事。”
“见到你娘亲没有?”
薛枝佑摇了摇头,薛晋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爹爹!”薛枝佑大声惊呼。
萧泽道:“来人!将他们二人送回客栈!”
“是!”
团团背着小手,大摇大摆地四处溜达,走到了书房。
这个东西不错!她蹲在地上,捡起了什么,满意地放进了腰间的绣囊。
咦,这里为何缺了一块?
墙角的砖缝处,缺了一块,极不显眼,若不是她蹲下来捡东西,都不可能看到。
团团仔细端详,缺口处右侧有个地方看起来异常光滑,她伸出小手摸了上去。
平的!没什么稀奇,可是,谁会没事儿蹲着摸这个地方呢?
她四处摸索,没有丝毫异常。
直到她用力一推,自己面前这墙没动静,对面的那面墙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咔咔”声,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哇!”团团兴奋地大喊:”哥哥们!二叔叔!快来看啊!这里有个洞洞!”
众人闻声赶来,萧二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密室内空间不大,里面放着一张桌案,一把椅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大小一样的琉璃瓶子。
数十个瓶子排列整齐,覆盖了整个桌面。
瓶身透明,一眼便能看到,里面养的竟然都是蛊虫!
那蛊虫,通体黑褐色,细长如线。
团团惊讶地喊了一声:“这不是,爹爹手里的那个虫子吗?”
萧宁珣和萧宁辰对视了一眼,当日他俩一起协助郭太医将父亲体内的蛊虫弄了出来,自然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无数蛊虫在瓶子里扭曲着,整整一桌子,看得人毛骨悚然。
萧二皱眉:“这什么门派,如此邪门!”
萧泽下令:“所有人犯,全部押入大牢!待审讯后再依律法定罪!”
“是!”
次日,薛枝佑找到团团:“团团,你能不能,让我们去看看我娘亲?爹爹听说她也被关进了大牢,闷闷不乐的。”
团团拉着他:“我不行,走,咱们去问大三哥!”
萧泽看着薛枝佑,圣医谷的一切浮上心头,真是一段虐缘啊!
“去吧,不过,让萧二与你们同去。”
“好的,多谢七殿下。”薛枝佑给萧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掉头跑回去找父亲。
“我也去!”团团颠颠儿找到萧二,四人一起走进了大牢。
几人在狱卒的陪同下,来到了最里间的一间独立牢房的门前。
狱卒将牢门打开,薛家父子走了进去。
萧二抱着团团往后退了几步,让他们安心说话。
纪婉润一身素衣,坐在地上的干草堆中。
“娘亲!”薛枝佑心疼地扑了过去,“你饿不饿?咱们一起回家吧!你以前住的院子,爹爹让人每日都去打扫,可干净呢。”
纪婉润心里一动,抬头看了一眼薛晋,如同自己以前每日做的一样,将薛枝佑搂在怀里,为他摩挲着后背。
牢内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薛晋才艰难地开了口:“婉润,你可愿随我回圣医谷?”
纪婉润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和自嘲:“薛晋,你还是这般天真。”
“今日咱们便明说了吧,我是黑医门的弟子,自幼蒙师尊抚养长大,授以医术,恩重如山。师门之命,便是我的宿命。”
“自幼我所学的便是‘人皆为己,毒可克医’的道理。”
“圣医谷那套‘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道理,在我们看来,不过是迂腐可笑的空谈。”
“你们提倡光明正大,我们游走于阴影之下,你们治病救人,我们掌控生死,一切只为自己所需,注定势不两立。”
“你我之间,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又何必继续?到此为止吧。”
薛晋望着她,声音愈加柔和:“既然师门重于一切,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偷偷救出佑儿?”
纪婉润的嘴唇动了动。
薛晋继续追问:“你又为何,要将那枚可以重塑根基、举世难寻的九转赤纹再生丹留给佑儿?”
“我!”纪婉润刚想辩解,薛晋却打断了她。
“纪婉润!”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切,难道也是你师门交给你的任务吗?”
纪婉润浑身一颤,眼圈蓦地红了,泪水冲出了眼眶。
薛枝佑急忙抬起小手给她擦拭眼泪:“娘亲,不哭啊,跟佑儿回家吧。”
纪婉润的眼泪更多了。
她想起自己初入谷时“体弱多病”,是薛晋不眠不休,亲手煎药,小心翼翼喂自己喝下。
想起她不过是随口提了句“谷中的月色极好”,薛晋便默默记下,在她“病愈”后,带她去最美的花丛中,一起仰望星空。
她又低头看向薛枝佑,从第一日见到自己,这孩子便软软地说的第一句话,娘亲,你真好看。
那些细碎温馨的小事,如同涓涓细流,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浸润了她的心。
黑医门规矩森严,师尊不苟言笑,同门之间只有竞争而无半点温情,都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下。
那三年这父子俩给予自己的信任和依赖,让自幼孤苦的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宁与满足。
薛晋眼中翻涌着心痛和了然:“婉润,别再自欺欺人了。回家吧。圣医谷,才是你的家。”
“无论你曾经是谁,师承何处。我只知道,我,你,和佑儿,咱们才是一家人,这就够了。”
薛枝佑抱住纪婉润的脖子泪汪汪地看着她:“娘亲,回家吧,佑儿想你。”
纪婉润抬起头,看向薛晋。
“至于你的师门,”薛晋的声音沉稳,“若再纠缠不休,我圣医谷,接着便是!”
纪婉润浑身一震,终于,点了点头。
团团拍着小手:“薛枝佑!你娘亲她同意啦!”
萧二见状微微一笑,吩咐狱卒:“这个人我带走了,七殿下恩准的。”
“是!”
众人回到客栈。
萧宁辰看了她一眼:“我有一事请问,不知可否直言?”
纪婉润回道:“大人请讲。”
“那个密室是怎么回事儿?”
纪婉润脸色一变:“你们发现密室了?”
“也罢,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并非我黑医门的东西,而是幽冥顶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