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骸骨港没有日月轮转,唯有那些镶嵌在巨兽骸骨各处的幽绿“引路星火”以及各家店铺自行散发的、光怪陆离的照明,勾勒出时间模糊的流逝。洞窟内,白裔周身流转的涅盘金光渐渐趋于平稳,它新生的力量在缓慢巩固,翎羽上的光华内敛,却更显神异。阿箐和阿石在服用了白裔分出的少许涅盘余温滋养后,气色也好了许多,正抓紧时间打坐调息。
而我,石卵的状态,在融合了那块残碑中“金石之灵”的不屈战意后,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沉定**。意识不再涣散,如同被百炼的精钢,凝聚于卵壳之内,默默“观想”着那远古先贤抗争的碎片,感受着那份纵使身死道消亦不悔的意志。这并非修炼,更像是一种精神的淬炼与共鸣,让我这破碎的存在,有了一根足以锚定虚无的“脊梁”。
白裔睁开金色的眼眸,其中神光湛然,它低头看了看我,感应到我那稳定而坚韧的意识波动,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它的目光投向洞窟之外,那骨港深处、巨兽颅骨方向,也是老默多口中“愚者之渊”可能所在的方向。
“我们必须去‘愚者之渊’。”白裔的意念在洞窟内回荡,清晰而坚定。老默多的警示绝非无的放矢,在这危机四伏的骨港,被动等待只会坐以待毙。那“愚者之渊”既然是可能的一线生机,哪怕再危险,也值得一探。
阿箐和阿石闻言睁开眼,脸上虽仍有惧色,却也都坚定地点了点头。一路行来,他们早已将自身命运与白裔和我紧紧捆绑。
“可是……白裔大人,那‘愚者之渊’在哪儿?我们怎么去?”阿石挠了挠头,问道。骨港庞大如迷宫,他们对此地一无所知。
白裔沉吟片刻,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它虽觉醒神凰血脉,拥有空间天赋,但对这混沌之地依旧陌生。信息,是他们目前最缺乏的。
就在这时,洞窟外隐匿结界的边缘,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
白裔眼神一厉,金光骤起,瞬间将我和阿箐他们护在身后。
“嘿嘿,别紧张,别紧张!是小的,卜噜!”那熟悉的、带着讨好语气的声音传来。只见矮小商人那灰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挤出,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提着一个散发着微弱食物香气的、不知由何种生物皮革制成的袋子。
“小的想着几位客人初来乍到,怕是还没尝过骨港的吃食,特地弄了点‘虚空蠕虫肉干’和‘凝露菌汤’过来,聊表心意,聊表心意!”卜噜将袋子放在地上,搓着手,绿豆眼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洞窟内的情况,尤其是在我(石卵)和白裔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惊异。他显然察觉到了白裔气息的巩固以及我石卵那不同于之前的沉凝感。
白裔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去动那些食物。“你跟来做什么?”
“哎呀,神凰大人您这话说的,小的这不是担心几位嘛!”卜噜叫起屈来,“这骨港西区鱼龙混杂,不比东区安稳。几位一看就是……呃,身负要事的,小的跟在旁边,好歹能帮忙遮掩一二,免得被些不开眼的家伙盯上,耽误了正事不是?”
他话里有话,显然猜到了我们有所图谋。
白裔不为所动,意念如刀:“你知道‘愚者之渊’?”
卜噜脸上的笑容一僵,绿豆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即又变得凝重起来:“‘愚者之渊’……神凰大人,您怎么想起打听那个鬼地方?”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那可是骨港三大禁地之一,比血刃会的屠宰场和黯影教派的献祭坛还要邪门!”
“说。”白裔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卜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卖关子,连忙道:“‘愚者之渊’就在这巨兽颅骨的正下方,据说是这头‘界骸古鲸’当年陨落时,被某种恐怖力量击穿的伤口所化。那地方……吞噬一切!光线、声音、神念、灵力,甚至……**逻辑**和**常理**!”
他脸上露出恐惧:“进去那里的家伙,十个有九个出不来!出来的那个,不是疯了,就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愚者’,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所以才叫‘愚者之渊’!据说那里面时间空间都是混乱的,法则扭曲,可能你前一步还在洞口,下一步就踏入了某个早已湮灭的时空碎片,或者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概念’直接抹掉!”
“那为何还有人去?”白裔追问。
“赌命呗!”卜噜摊手,“传说那渊底,藏着界骸古鲸的‘原始灵髓’,也藏着古鲸陨落前吞噬的、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宇宙的‘禁忌知识’和‘失落遗宝’!总有那么些走投无路或者野心勃勃的家伙,想进去搏一把,指望能一步登天或者找到逆天改命的机缘……可惜,大多都成了古鲸残骸的一部分。”
他看了看白裔,又瞟了一眼我(石卵),小心翼翼地道:“神凰大人,您不会是想……进去吧?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那地方,可不是靠实力就能硬闯的!据说连骨港那几位神秘的港督,都对那里讳莫如深!”
白裔沉默了片刻,金色眼眸中光芒流转。卜噜的描述无疑极其凶险,但老默多特意提及此地,绝非让他们去送死。那里必然存在着某种特殊之处,或许与石矶的复苏,或与反抗秩序的“星火”有关。
“如何进去?”白裔再次问道,意念坚决。
卜噜见劝不动,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入口倒是不难找,就在颅骨正下方的‘沉眠广场’。那里有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就是渊口。平时基本没人靠近,只有一些不要命的赌徒和……一些脑子不正常的‘渊语者’会在那里徘徊。”
“渊语者?”
“就是那些从渊里出来,没死也没完全变傻,但变得神神叨叨的家伙。”卜噜解释道,“他们偶尔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却又似乎蕴含某种预示的片段话语,被称为‘渊语’。有人试图解读,但大多没什么结果,反而把自己绕进去。”
信息获取的差不多了。白裔不再理会喋喋不休试图继续劝阻的卜噜,它看向阿箐和阿石,意念传递过去:“此行凶险远超以往,你二人修为不足,便留在此处接应。”
“大人!”阿箐和阿石急了,想要反驳。
“这是命令。”白裔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看守好此地,若我们……未能归来,你们便自行设法离开骨港,活下去。”
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诀别的意味。阿箐和阿石眼圈一红,最终只能哽咽着点头。
白裔最后深深看了我(石卵)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守护。它将我小心地捧起,置于胸前新生绒羽最厚实温暖之处,以涅盘金光牢牢护住。
随即,它周身金光一闪,不再隐匿气息,一股属于上位神兽的、纯净而威严的波动扩散开来,瞬间冲破了洞窟的隐匿结界!
“走!”
它双翼一展,虽未完全张开,却已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化作一道耀眼的金虹,径直朝着骨港中心、巨兽颅骨下方的方向疾掠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让洞窟内的阿箐和阿石愣住了,也让洞外的卜噜目瞪口呆!
“哎哟喂!我的神凰祖宗!您这是要干嘛?!这么张扬会被盯上的!”卜噜急得跳脚,但看着那道毫不掩饰、直奔禁地而去的金虹,他绿豆眼中光芒乱闪,最终一咬牙,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口中还不住嘀咕:“疯了,都疯了!这生意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白裔的举动,无疑是向整个悬骸骨港宣告了它的存在,也将其自身与我,直接暴露在了所有势力的目光之下。
但它别无选择。低调潜行或许能暂时安全,却找不到生机。唯有行险一搏,在这混沌之地,闯出一条生路!
金虹破空,直指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渊口。
赌上性命与未来的开端,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