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到窗边,扒着窗棂使劲往外看。
外面依旧是死寂的院落,荒草丛生,空无一物。刚才那光点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是游魂吗?被禁制挡在外面了?
可墨玄的禁制,连巡夜人都能偏折,会挡不住一个小小的游魂?
还是说……这禁制主要针对的是我身体里的东西,对外界某些微弱的灵体,反而有缝隙?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如果……如果有外面的“东西”能进来,或者我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
这或许是一条绝境中的细缝。
我重新坐回炕上,不再试图内视,而是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眉心的“门钥”上,努力将那一丝微弱的精神感知,像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去触碰、去感知墨玄布下的那道无形禁制。
精神力触碰到禁制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排斥力猛地传来,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晕过去。
这禁制果然强悍。
但我没有放弃。一次,两次,三次……我像一只愚笨的虫子,不停地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撞击那堵冰冷的墙壁,每一次都被弹回来,头晕眼花,却也在这一次次的碰撞中,极其缓慢地熟悉着禁制的能量特性,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微不可察的薄弱之处。
我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久,直到精神耗尽,眼前发黑,才不得不停下来,瘫在炕上大口喘气。
一无所获。
禁制如同天堑,牢不可破。
就在我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嗡……
眉心处的“门钥”,毫无征兆地,自己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牵引感,如同丝线般,从“门钥”发出,指向……老屋的某个方向。
不是门外,而是屋内!
我猛地坐起身,顺着那牵引感的方向看去。
是墙角那个破旧的、奶奶曾经用来放杂物的矮柜!
那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门钥”的反应?
难道奶奶还留下了别的什么?就在这间被禁制封锁的屋子里?
死水般的困境,似乎泛起了一丝微澜。
牵引感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固执地指向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矮柜。
心跳骤然加速。
墨玄的禁制还在,像无形的墙壁压在四周,但这来自“门钥”的感应,却来自屋内!是奶奶留下的东西?就在这个我被囚禁的空间里?
一丝微弱的希望,混合着强烈的不安,在我心底滋生。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炕,踉跄着扑到那个矮柜前。
柜子很旧了,木头表面布满裂纹,锁鼻早就锈蚀脱落,只用一根旧布条随意地拴着。上面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破布、旧麻袋,积了厚厚一层灰,散发着一股霉味。
就是这里?
我颤抖着手,扯开那根一碰就几乎要断掉的布条,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柜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声响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
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呛得我连声咳嗽。
柜子里很空,几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只有几件奶奶穿旧了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却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下面垫着一些干枯的、不知名的草药,也早已失去了药性,一捏就碎。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怎么会?牵引感明明指向这里!
我不甘心,把那些旧衣服一件件抖开,又伸手在柜子底部和四壁仔细摸索,指甲抠进木头的缝隙里。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感知错了?还是那牵引感指的不是具体物件,而是这个位置本身?
沮丧和失望再次涌上心头。我颓然地坐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矮柜,感觉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后脑勺无意中靠在了柜子内侧的背板上。
咚。
一声轻微的空响。
不是实心木头该有的声音!
我猛地弹起身,几乎是扑到柜子前,死死盯着那块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背板。
手指沿着边缘仔细摸索。灰尘簌簌落下。
果然!在靠近底部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我摸到了一条几乎无法察觉的细缝!非常平整,绝非自然开裂!
这后面有夹层!
狂喜瞬间冲垮了疲惫。我找到指甲能抠进去的地方,用力往外撬。木头很旧,但卡得很紧。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指甲都快翻过来了,终于——
咔哒。
一声轻响,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薄木板,被我硬生生从背板上撬了下来!
一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更陈腐气味的狭小空间,暴露在我眼前。
夹层里没有多少东西。
只有一个小巧的、黑乎乎的、像是木头雕刻而成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出来。
入手沉甸甸的,比想象中重。材质非木非石,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古老的纹路,已经被灰尘和污垢覆盖得看不清原貌。形状有点奇怪,像是一个……蜷缩着的动物?又像是一个抽象的符号。
这是什么东西?牌位?印章?还是……
我用手擦掉上面的浮尘,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勉强辨认着。
就在我的指尖拂过那些古老纹路的瞬间——
嗡!
眉心的“门钥”再次剧烈震颤!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牵引,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共鸣的悸动!
与此同时,我体内那团一直死寂的深青色寒冰迷雾,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剧烈翻滚、躁动起来!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暴戾、充满憎恨的意念,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毁……掉……它——!”
是那个“房客”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
我闷哼一声,头痛欲裂,手一抖,那个黑乎乎的木雕差点脱手掉落。
它怕这个东西!
奶奶留下的这个不起眼的木雕,竟然能让身体里那鬼东西感到恐惧?!
我强忍着脑海里的刺痛和身体的冰冷,死死攥住那个木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仔细看去,木雕的底部,似乎刻着两个极其古拙的小字,笔画深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我凑近了,仔细辨认。
那两个字是——
胡家。
胡家?
什么意思?一个姓氏?还是……?
我猛地想起奶奶笔记本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狐性狡,心九窍……”
狐……胡……
难道……这木雕和狐仙有关?和墨玄有关?
所以身体里那东西才会如此恐惧和憎恨?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而就在这时,一直被禁制封锁、死寂无声的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声响。
不是风声。
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正在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刮擦着院门的门板。
刺啦……刺啦……
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突兀和瘆人。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攥紧了手里的木雕,惊恐地望向堂屋大门的方向。
是谁?!
墨玄刚布下禁制不久,什么东西敢在这个时候靠近?
是巡夜人?还是……别的什么?
那刮擦声持续着,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仿佛门外的东西,知道我在里面。
并且,正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