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胡八郎说得不好听,商青青悄悄伸出手指,在胡八郎腰间软肉上轻轻戳了一下,又横了他一眼,眼底却带着嗔怪的笑意。
方才那句“清静饭吃一顿少一顿”,明摆着是故意搅人心绪。
胡八郎浑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夹起一块金银平截放进她碗里。
他压低声音,眉眼弯弯地笑道:“多吃点,咱们的孩儿也要沾沾这年味呢。”
“你胡说什么!”商青青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像染上了天边的晚霞,羞得伸手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
这话落在春桃耳朵里,却像炸响了一声惊雷。她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商青青:“小姐!您……您有喜啦?”
商青青被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逗笑,又有些羞赧,轻轻点了点头,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眼底漾起藏不住的温柔与兴奋。
“恭喜夫人!恭喜胡先生!”王虎反应最快,立刻起身拱手,声音里满是真切的喜悦。
他常年驻守军中,性子素来沉稳,此刻却难掩笑意。
夫人与胡先生是陛下的依靠,他们有了孩子,于情于理都是天大的好事。
胡八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特意转头看向高凌,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
高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神色飞快地变了变,随即又扬起一副欣喜的模样,连忙起身道:“恭喜姑姑!恭喜……姑父!”
这声“姑父”他说得有些迟疑,舌尖打了个转才吐出来,像是费了不少力气。
“哎,乖儿子。”胡八郎笑得越发开怀,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调侃。
这话像一根细针,狠狠刺进高凌心里。他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凭什么?凭什么胡八郎能拥有姑姑全部的温柔?
凭什么他能和姑姑孕育孩子,享受这阖家团圆的温暖?
当年在沈家家庙相依为命的是他和姑姑,后来跟姑姑朝夕相处的也是他,可如今,站在姑姑身边,与她共享这份幸福的人,却是胡八郎。
嫉妒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商青青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底那从未对自己流露过的、满溢的幸福,心底的妒火几乎要烧穿胸膛。
桌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王虎眼尖,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伸过手,轻轻按住了高凌紧握的拳头。
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王虎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高凌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险些失态。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松开拳头,指尖却还残留着紧绷的酸涩。
再抬眼时,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模样,举杯笑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侄儿敬姑姑和姑父一杯,愿姑姑平安顺遂,孩儿将来健康茁壮。”
胡八郎挑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举杯与他相碰:“借陛下吉言。”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掩盖了桌下的暗流涌动。
商青青正被春桃围着问东问西,满脸幸福地说着孕期的琐事,丝毫没察觉到,这热闹的除夕宴上,有少年帝王深藏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嫉妒与不甘。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绚烂的光影映在窗纸上,明明灭灭,像人心深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守岁的烛火燃到后半宿,外头的爆竹声渐渐稀疏。
春桃早已撑不住回房歇息。
高凌与王虎也识趣地告退,偌大的堂屋只余下满地红屑与暖融融的炭火。
商青青扶着腰,跟着胡八郎回了厢房。
刚关上门,就忍不住嗔怪道:“你说你,怎么现在就把这事说出来了?我这才刚怀上一个多月,月份这么小,民间都说得稳当了才能往外声张,免得惊动了什么。”
胡八郎早歪在了榻上,松了领口的系带,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闻言掀了掀眼皮,嘴角噙着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慌什么。”
“我能不慌吗?”商青青没好气地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倒这副模样。”
胡八郎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人拉进了怀里,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口,声音低沉又带笑:“多大点事,喜事嘛,说出来大家听着都高兴。再说了,有我在,能有什么不妥?”
商青青被他抱得稳稳的,鼻尖蹭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心里的那点埋怨瞬间散了大半。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是一窝狐狸?”
这话一出,胡八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没好气道:“什么叫一窝狐狸?要生,那也是我们俩的崽,得加上我们俩,才算一窝。”
商青青被他捏得脸颊发烫,横了他一眼,眉头却微微蹙起,带着点小愁绪:“我是说真的。你想啊,万一……万一真生出来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到时候稳婆不得被吓死?传出去,我们俩不得被当成怪物?”
胡八郎闻言,非但没紧张,反而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膛震得商青青耳膜发痒。
他伸手将她箍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胡说什么呢。就算是小狐狸,那也是我们的宝贝。”
他顿了顿,忽然来了兴致,语气轻快得像个孩子:“到时候啊,我们就带着一群小狐狸,回山林里去。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间竹屋,种几亩薄田,你织布,我打猎,小崽子们满山跑着追兔子。日子过得逍遥又快活,岂不比在这尘世里勾心斗角强?”
商青青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惊得瞪圆了眼睛,伸手捶了他一下:“什么一群小狐狸!胡八郎,你想得美!那我成什么了?狐狸洞的洞主吗?”
胡八郎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笑得眉眼弯弯:“那有什么不好?我的夫人,本就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狐狸仙。”
卧房里的烛火跳跃着,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暖融融的,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