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慧云的手直接伸向林晚意怀里。
“来来来，让妈抱抱我大孙子！”
她动作麻利，一把将顾宁抱进怀里。
顾振国站在台阶上，脸黑得像锅底。
“程慧云！”
他的声音像炸雷。
程慧云头都没回。
“你吼什么吼！吓着我孙子了！”
她抱着顾宁，另一只手拉住林晚意。
“晚意啊，快进屋！外面晒！”
“你看你这小脸，都瘦了！”
林晚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院里走。
顾岚抱着顾安，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肖扬站在吉普车旁，愣住了。
院子里，几个正在晾衣服的军属也停下了手里的活。
全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程慧云拉着林晚意，一路走一路说。
“我跟你说啊，这京市的水不比咱们那边，你得多喝水！”
“还有孩子，双胞胎最金贵，晚上别让他们着凉！”
“妈早就给你们收拾好房间了，就在二楼东边那间，采光最好！”
顾振国的脸更黑了。
“程慧云！你给我站住！”
程慧云这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抱着孙子，理直气壮。
“老顾，我告诉你！”
“我这儿媳妇，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在产房里考全国第一！”
“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命，还一边答题一边生！”
“这是什么？这是咱顾家祖坟冒青烟！”
院子里晾衣服的几个军属，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
“在产房答题？”
“还考了第一？”
“这也太……”
程慧云越说越激动。
“我儿媳妇不光自己考上北大，还把砚深也给辅导进了国防大学！”
“一个月！就一个月！”
“砚深那榆木脑袋，愣是让晚意给开了窍！”
“你说说，这样的儿媳妇，上哪儿找去？”
顾振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行了！”
他一摆手，转身往屋里走。
“顾砚深，书房，现在！”
顾砚深看了林晚意一眼。
林晚意冲他点点头。
他这才跟着父亲，走进了正厅左侧的书房。
“砰！”
门被重重关上。
院子里，晾衣服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这是……吵起来了？”
“老司令的脸色，吓人啊。”
程慧云“哼”了一声。
“别管他！”
她拉着林晚意往楼上走。
“晚意，走，妈带你看房间去！”
顾岚抱着顾安，赶紧跟上。
院子角落，晾衣架旁。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正拿着一件军装，慢吞吞地挂在绳子上。
她叫孙晓梅。
是院里孙嫂的女儿，也是顾家远房亲戚。
因为家里困难，一直在顾家帮忙干活。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院子，落在被程慧云拉着的林晚意身上。
那张脸，白得晃眼。
身段，纤细得过分。
明明生了两个孩子，腰还那么细。
孙晓梅的手，狠狠攥紧了衣角。
她在顾家住了三年。
三年里，她每天都能看到顾砚深。
看他晨跑，看他擦枪，看他穿着笔挺的军装从她面前走过。
她想尽办法接近他。
给他洗衣服，给他做饭，甚至故意摔倒在他面前。
可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
现在，他娶了。
娶了一个资本家小姐。
还生了两个儿子。
孙晓梅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收回目光，继续晾衣服。
脸上，是一片阴沉。
书房里。
顾振国背着手，站在书桌前。
他没有转身。
“说吧。”
他的声音很平。
“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前程全搭进去，值吗？”
顾砚深站得笔直。
“报告！值！”
“放屁！”
顾振国猛地转过身，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调进国防大学，我动用了多少关系？”
“你本来可以直接保送军事学院！”
“现在倒好，为了跟着那个女人来京市，非要考什么进修！”
“顾砚深，你脑子让驴踢了？”
顾砚深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报告！我脑子很清醒！”
“清醒？”
顾振国冷笑。
“那你告诉我，她算什么？”
“一个资本家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让你为她放弃前程？”
“她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就了不起了？”
顾砚深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爸。”
他的声音很低。
“她不是'算什么'。”
“她是我媳妇儿。”
“是我两个儿子的妈。”
“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顾振国愣了一下。
顾砚深继续说。
“您说我放弃前程？”
“我没放弃。”
“我是团长，考进国防大学，这就是我的前程。”
“您说她是资本家女儿？”
“那是她爸妈的事，不是她的错。”
“她自己，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在产房里考全国第一，这是她自己挣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硬。
“我顾砚深，没靠过家里一分一毫。”
“我的军功，我自己挣。”
“我的媳妇儿，我自己护。”
“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跟谁拼命！”
“包括您！”
最后三个字，砸在地上。
顾振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
他抬起手，指着顾砚深，手指都在发抖。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敢！”
顾砚深看着他，一字一顿。
“因为她比我任何一枚军功章都重要！”
“砰！”
顾振国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
茶水溅了一地。
书房外，院子里。
几个军属吓得缩了缩脖子。
“这是真吵起来了……”
“老司令摔东西了……”
孙晓梅放下手里的衣服，悄悄走到书房窗外。
她贴着墙，侧耳倾听。
里面传来顾振国压抑的怒吼。
“你给我滚出去！”
“滚！”
“砰！”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顾砚深大步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铁青，下颌线紧绷。
院子里的人，全都低下了头。
顾砚深没理任何人。
他直接上楼，走进东边的房间。
孙晓梅站在书房窗外，眼神阴毒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听到了。
全都听到了。
“她比我任何一枚军功章都重要。”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资本家小姐，能让顾砚深说出这种话？
孙晓梅的手，死死攥成拳头。
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感觉到疼。
傍晚。
程慧云张罗了一桌子菜。
“来来来，都坐！”
她把林晚意按在主位上。
“晚意，你坐这儿！”
“今天是你第一天回家，妈给你做了最拿手的红烧肉！”
顾岚抱着两个孩子，坐在旁边。
顾砚深坐在林晚意身边，脸色还是很沉。
顾振国端着碗，坐在对面。
他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
程慧云给林晚意夹菜。
“晚意，多吃点！”
“你看你，瘦得都脱相了！”
“这两个月，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林晚意笑了笑。
“谢谢妈。”
她声音很轻。
程慧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哎呀，你这孩子……”
她抹了抹眼角。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跟妈还客气什么！”
就在这时。
房门被推开。
孙晓梅端着一个汤盆走了进来。
“司令，师母，汤来了。”
她的声音很甜。
程慧云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梅啊，放桌上吧。”
孙晓梅笑着点点头。
她端着汤盆，走到桌边。
“嫂子，这是妈特意给你炖的鸡汤。”
她把汤盆往林晚意面前一放。
“你刚生完孩子，得好好补补。”
林晚意抬起头。
“谢谢。”
孙晓梅又笑了笑。
“不客气。”
她转身要走。
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一脸恍然。
“对了嫂子，我听说……”
她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你以前，是资本家小姐？”
餐桌上，瞬间安静了。
顾振国的筷子，“啪”地一声放在碗上。
程慧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小梅，吃饭呢，说这个干什么？”
孙晓梅赶紧摆手。
“我就是好奇嘛！”
“毕竟现在这年头，资本家的成分……”
她话没说完。
脚下一滑。
“哎呀！”
她手里端着的汤盆，猛地往前一倾。
滚烫的鸡汤，直直地泼向林晚意怀里的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