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空气像凝住的胶。
蔺宸一步步走向那个牢头，靴底踩进污水，溅起的水花染黑了他的裤脚。
“你。”
蔺宸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压得极低，贴着他耳朵钻进去。
牢头身体猛地一抽，骨头都软了，整个人瘫坐在污水里。
蔺宸跟着他蹲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想死，还是想活？”
牢头拼命把脑袋往地上砸，额头磕在混着尿骚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活，想活！小的想活！”
“嗯。”蔺宸站直起来，淡淡嗯了一声。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办好了，你贪的那些银子，我不追究。办不好......”
“孙德海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来了来了，职场pUA经典话术！】
沈曼曼在旁边听得叹为观止。
【先用死亡威胁制造绝对恐惧，再画一个‘既往不咎’的大饼，最后给出明确的负面激励。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是牢头，就是块石头都得被你忽悠瘸了！】
【老板，你这业务能力不去开个班，真的可惜了。】
牢头哪里还敢迟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到蔺宸脚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人您吩咐！您让小的做什么，小的就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蔺宸站直身子，垂眼看着他。
“我要两套官差的衣服，要合身。”
“再替我办一件事。”
他俯下身，在牢头耳边交代了几句。
牢头听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滚，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听明白了？”蔺宸问。
“明、明白了！”
牢头手脚并用地爬出去，那背影，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没过多久，牢头捧着两套还带着皂角味的半新官差服，又溜了回来。
他把衣服塞进蔺宸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两块黑布，压着嗓子说：“大人，都安排好了，您二位准备好！”
话音刚落。
“砰！”
外面的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叫骂和殴打声。
“你他妈敢抢老子的肉！”
“老子弄死你！”
两个饿疯了的囚犯，不知为何突然为了半只鸡腿大打出手，很快就引得其他囚犯也加入了混战，整个地牢乱成了一锅粥。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守在外面的几个狱卒骂骂咧咧地冲了进去，挥舞着手里的水火棍，试图平息骚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斗殴吸引了过去。
“走！”
蔺宸一把将沈曼曼扯进那间“干净”的牢房。
“快换上！”
沈曼曼手指哆嗦着去解衣带，越急越解不开。
她一咬牙，用力一扯，将那件磨人的粗布衣撕开，手忙脚乱地换上官差服。
衣服有些大，带着一股子陌生的汗味，布料硬邦邦的，穿在身上像披了层树皮。
她因为紧张，在套衣服的时候，中衣的袖口被旁边的钉子划破，一小块布料从臂弯滑落，掉在了门口的稻草上，她却没发现。
她把那块黑布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恭喜解锁新皮肤：青州衙役。】
【这波是cosplay付费内容啊，体验感极差，一星，不能再多了！】
蔺宸也已经换好，官差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猥琐，反而把那股子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狠劲衬得更足了。
两人对视一眼，趁着外面的混乱，在牢头的掩护下，迅速闪出了牢门。
地牢的过道里，充斥着叫骂声和棍棒击打皮肉的声音。
牢头弓着腰，在前面带路，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们低着头，脚步飞快，一路来到地牢出口那扇沉重的铁门前。
门口守着两个狱卒，看到牢头带着两个蒙面的“自己人”出来，其中一个皱着眉拦住了他们。
“老张，你这是干什么去？这两人是谁，怎么蒙着脸？”
牢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腿肚子都在打转。
他想起蔺宸的吩咐，深吸一口气，把脸一横，冲着那狱卒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你他妈瞎了眼了？！”
他一巴掌拍在狱卒的头盔上，发出“梆”的一声脆响。
“没看见里面那群兔崽子闹事？孙知府下了死命令，让我带人去城西广济仓调一队人手过来镇压！要是耽误了孙大人的事，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那狱卒被他骂得一愣，但还是多了个心眼，往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刀上，狐疑地盯着他们：“老张，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广济仓那边调人，怎么没见孙大人的手令？”
手令！
牢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没了。
沈曼曼更是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半拍，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完了完了！要露馅了！这下死定了！】
那狱卒的目光立刻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沈曼曼急中生智，不等牢头发作，顺势就弓下身子，一手死死捂住肚子，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随时要吐出来。
牢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走个路都能撞墙！没吃饭吗！”
他骂完，又立刻换上一副焦急的嘴脸，对着那起疑的狱卒连珠炮似的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这小子得了急病，上吐下泻快脱了形了！我这是带他去看大夫！要是死在牢里，你我担待得起吗？耽误了孙大人的事，你我都得掉脑袋！滚开！”
他这番话又急又快，那狱卒被他吼得一愣，再看看沈曼曼弓着腰、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想到牢里要是死了人，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那点怀疑顿时被对麻烦的厌恶取代了。
“晦气！”他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侧身让开了路。
牢头一把推开他，亲自拉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一道久违的、带着凉意的夜风，混着新鲜的空气，吹了进来。
蔺宸拉着沈曼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个字都没说，快步跨了出去。
“咣当——”
铁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牢头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跟门外那两个人，彻底绑在了一起。
地牢里。
那名起疑的狱卒总觉得哪里不对，骂骂咧咧地提着灯笼又走回了那间“干净”的牢房。
灯光扫过，他一眼就看到了稻草堆里，那块不属于囚服和狱卒服的布料。
他走过去，用脚尖挑起。
那是一块撕裂的、带着女子衣物特有柔软质感的淡青色布头。
狱卒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