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攸迟在听到惊呼声的同时,持剑的手也感受到了疼痛。
他松开右手,咣当一声,长剑坠地,响起不绝的嗡鸣声。
宋承漪疼得缩手,就被人攥住手腕,拉向了一副怀抱之中。
周遭漆黑一片。
宋承漪能感受到男子的温热体温,还有萦绕在鼻尖的冷冽香气,以及.......
重如擂鼓的心跳之声。
是郁攸迟的么?
宋承漪尚不能确定,但她能肯定的是,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你来做什么。”
郁攸迟声音冷沉,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她能料想到,他一定皱着眉头。
宋承漪抬手,想抚平他眉心的皱痕,也想启唇说些话。
可是胸腔像是被一团又湿又重的棉花堵住,不仅话说不出口,连呼吸都不顺畅,憋得她生疼。
脑中的所有碎片都连接了起来,一切怪异之处,都有了解释。
原来,她死而复生的身体,不是她的。
而且,还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她复活在崔皇后安插到郁攸迟身边的探子身上。
所以,重逢当日,郁攸迟会不留任何情面地下令对她用刑。
在他心中,她是替身。
是敌人派来的细作。
宋承漪鼻腔酸得厉害,眼泪唰得就冲了出来,很快便将身前的锦袍打湿。
郁攸迟感受到湿凉的泪,眉心皱得更紧。
怀中人不仅抽噎不止,身子也抖个不停。
“发生了何事?”语气是他都未觉察的轻柔。
听见问话,宋承漪揪着郁攸迟的衣襟,哭得愈发婉转哀恸。
却是无声的哭泣,她始终未发出一点儿声音。
郁攸迟终是抬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将她按进胸口。
待到宋承漪哭尽兴后,已不知是何时,她面前的衣料已经晕湿了一大团。
郁攸迟冷静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到底发生何事,要你哭成这般。”
宋承漪吸了吸鼻子,想退开他怀中。
郁攸迟的手臂稍用力,又被他压回怀里,他的左手不知做了什么,不远处的烛火亮起一支。
她先是不适地眯了眯眼,很快男子俊朗的面庞变得清晰,在暖融的光下,显得分外温煦。
宋承漪一眼就看见他衣襟处的濡湿,她偏过头,不愿面对。
现在定是哭得满脸凌乱,眼睛红肿,没个好看模样。
郁攸迟胸膛震动,催促她。
“说。”
宋承漪抿了抿唇,轻声道:“我知道......”
她的声音还不如蚊哼,小得连他都听不清,郁攸迟道:“大点声音。”
宋承漪往外张望了一眼,殿外可是还站着崔皇后的心腹。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僵住,崔皇后在郁攸迟身边安插人手,还是与她一模一样的替身。
崔皇后究竟要做什么?
宋承漪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相认的念头。
一来,郁攸迟能否相信自己尚未可知,二来,崔皇后这处,以“她”的身份兴许可以打探出更有用的消息。
见她走神,垂着湿漉漉的眼睫也不知在想什么,莹润的脸蛋上表情生动,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咬唇。
郁攸迟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打断她的思绪,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声音冷冷地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如今的宋承漪却不怕他这阴鸷模样。
当日那拶指和压膝的痛,是他对崔皇后的憎恶,并不是厌弃了她。
往好处想,正是因为他心中念着她,才会拒她人于千里外。
郁攸迟寒着一张脸,“从宋家回来,你的脾气就见长,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了,还用我教你不成?”
下一瞬,哭后带着鼻音,闷声闷气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夫君。”
与以往不同,两字带着浓到化不开的连绵情谊。
郁攸迟口中的威胁之语,半个字都吐不出。
宋承漪借着原本的姿势,身子继续往前靠,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胸膛之上。
女子身体软绵绵的,紧实地贴在他身上,郁攸迟喉结滚动,垂眸就见她的睫毛眨动个不停,像是在他心尖瘙刮。
宋承漪道:“我就是太害怕了。”
郁攸迟顿了片刻才问:“你怕什么?”
宋承漪启唇,轻柔的气流浮动在他耳廓。
“皇后召见侯府女眷进宫,想要众人劝你以皇上的龙体为重,不要忤逆皇上,但长公主都没能劝得动,青鸾出来就像是要吓晕了,所以我也害怕。”
听到这般解释,郁攸迟冷哼一声。
奉平长公主进门时,烛火还亮着,对着郁攸迟说教了两句。
他闪着寒光的剑尖便指向了她,长公主没成想他会对自己刀剑相向,又惊又怕地赶紧离开。
郁青鸾更是没用,见他在擦拭剑身,转头就想跑,慌不择路地将烛台撞翻。
所以宋承漪进门时,屋中一片黑漆漆。
原是怕这个,郁攸迟好整以暇地问:“你想怎么劝?”
在他的盯视下,宋承漪抬头,慢慢地弯起眼睛。
“我不劝。”
郁攸迟微挑眉头。
宋承漪坦率地道:“夫君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见女子眸光澄澈,亮闪闪地映着他的模样,郁攸迟道:“皇后交待给你的任务,你就不再尽尽心?”
皇后的任务......
这几个字在宋承漪的耳朵里,听起来格外阴阳怪气,尤其她已经知道这具身体的本尊是细作后。
可从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来,宋承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夫君说得哪里话,夫妇一体,我自然以夫君的心意为重。”
郁攸迟眸色微沉,问道:“我的心意?”
宋承漪用力点头。
郁攸迟忽而道:“我乏了。”
虽然男子神色看不出半分疲倦,但宋承漪还是乖顺地接话。
“夫君这些时日操劳过度,是该好生歇息,我先出去,芳椿姑姑还在外头等。”
后一句,她拖慢了尾音,想要给郁攸迟提个醒。
听后,郁攸迟的手臂离开宋承漪的肩头,她呼出一口气,想要往外退。
后腰却忽被一只大掌按住。
“你走什么?”
郁攸迟扬声道:“就叫外头的人等着!”
宋承漪轻声道:“芳椿姑姑还要回皇后......”宫中复命的。
后边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郁攸迟猛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内殿的床榻。
他的嗓音低沉撩人耳膜。
“不是你说的夫妻一体,总要做些夫妻间的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