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漪咬咬牙,看准了将这小东西扔进了轮椅的车轴中。
轮椅得以减速,但还是撞上了宋承漪身后的花墙,咣当一声。
幸而柴寂樊并未受伤,他睁眼,舒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姑......夫人出手相救。”
话到嘴边改了口,帽兜下的宋承漪脸蛋微红。
她扬唇道:“先生不必客气。”
追上来的张和清不解:“她是什么夫人?府上哪还有夫人?”
二夫人已经被赶回了崔家,长公主从看不上侯夫人这样的虚名。
但怎么问,柴寂樊都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步行真赶来时,张和清正转着圈,围着柴寂樊道歉,还拿眼睛瞄着蓝锦帽兜的女子。
张和清一喜:“老步,你可算来了!”
步行真道:“世子在清晖堂等着,派我来看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没过去。”
他转眼看到了弯折的车轱辘,瞠目道:“这是怎么搞的?”
这轮椅还是步行真亲手所做,铁材用的是上好的料子。
柴寂樊平静地道:“无事,还是先去清晖堂,别叫世子久等了。”
宋承漪抬头道:“先生无事,我便先走了。”
她还未转身,步行真便恭声道:“您请留步,世子有吩咐。”
郁攸迟还有命令给她?宋承漪停住脚步。
步行真道:“您在院中歇息,不要在外走动。”
宋承漪并不意外,若是什么地方都允她随意去了,才是怪事。
这两句话,也叫张和清知道了她的身份,眼神顿时转为激愤。
步行真话还未说完,接着道:“世子说,等您的病彻底养好了,改日天气好了,世子再带着您同游。”
宋承漪眸色发亮,点头道:“我知道了。”
步行真清了清喉咙,道:“夫人慢走。”
宋承漪的脚步绊了下。
夫人唤得这么顺口,张和清震惊地望着他们。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叛变了?这是夫人吗你们就叫?”
清晖堂。
郁攸迟在书房已等了一刻钟,众人进门后先是请罪。
他将一封密信交由步行真,“送出去。”
柴寂樊和张和清皆低垂着头。
郁攸迟望着轮椅,冷声道:“你们说有急事求见,结果倒要我等你们。”
张和清讪讪地笑着:“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柴兄的轮椅失控了。”
郁攸迟的目光落在车轴上那块破碎的锦缎,隐约能见到几颗药草。
他神情阴戾,“轮椅怎么会失控?可有碰伤了什么人?”
郁攸迟本人并没有什么痛感,他知道,宋承漪没有受伤,但还是忧心她受了惊吓。
张和清没有推脱责任,躬身道:“都是属下一时激愤,才险些叫柴兄受伤,请世子责罚。”
柴寂樊道:“无大碍,属下恰巧碰见了夫人出手相救。”
郁攸迟挑眉,“出手相救?”
柴寂樊见世子神色转温,继续道:“是,夫人手下准头极佳,用一枚香囊阻挡了轮椅,才叫属下还能有命在此与世子说话。”
郁攸迟的手指搭在长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唤道:“和清。”
“属下在。”张和清忐忑地上前。
郁攸迟从桌上拿起一物扔了下去。
张和清还以为世子爷要动手拿砚台砸他,闪躲姿态已备好,万不想落到手中的是一枚黑玉所制的腰牌。
“上回听你说喜爱黄骠马,拿着我的令牌到武德司去挑。”
从清晖堂出去后,张和清就差将令牌贴在脑门上了。
“你们一个一个谄媚,却不想咱们主子最是清醒,所以才会对我嘉奖。”
柴寂樊与步行真互看一眼,双双摇着头远去。
凌云院。
屋中到处都是郁攸迟的气息,也有诸多属于他的痕迹。
平芜院没带过来多少东西,因为宋承漪本身就没什么物件,就将几套衣裳放在了他的锦袍玉带旁边。
床榻之上,宋承漪将她的枕头和被褥摆放齐整,好似回到了初嫁之时。
心情也有几分回到当初,莫名的心悸和忐忑。
宋承漪本以为要到夜里才能等到郁攸迟回来,用晚膳时,便听到门口的婢女们请安的声音。
她搁下筷子,郁攸迟便进了屋。
只是他进屋后没有直接到饭桌来,而是先在隔厅褪去大氅,又换了外裳,才到了这边。
郁攸迟径直坐在了她的对面。
宋承漪有几分失望,不过坐对个儿也好,面对面说起话来也方便。
她已经用了一小口金丝乳酪卷,入口脆香甜糯,极为不错。
宋承漪示意露兰,为世子布菜。
婢女刚拿起公筷,郁攸迟就皱了皱眉心,吓得露兰不敢靠前,宋承漪也不敢起筷子。
郁攸迟忽的站起身,就在屋中人以为这位难侍候的世子爷要离开时,他却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离他近了,宋承漪的鼻尖轻嗅,不似往常冷柏香气,多了丝暖融融的气味。
且他身上也是暖热的,并没有带进来外边一丝的寒气。
宋承漪心中起了波澜,捏着筷子的指尖用力。
她余光见郁攸迟起筷,却不夹任何菜。
宋承漪小心地夹了一块金丝乳酪卷,放到他的碗中。
养尊处优的世子爷才屈尊动了嘴。
之后,她便为他布起了菜。
只是宋承漪若未尝一口的菜,先夹给他,他是不吃的。
她能理解这种习惯,大户人家都要有人先试菜,但之前的郁攸迟从不会这般。
最后,不知郁攸迟饱了没,她可是吃得腰圆肚滚。
饭后不能出去走动消食,宋承漪在外间晃了几步。
她偷瞄着里间,郁攸迟还未离开,且没有要走的意思。
按照露兰的说法,他忙得脚不沾地,一年有大半时间是在书房睡着的。
郁攸迟坐在榻上翻书,在不知帘子外的人偷看他多少眼后,他启唇道:“安置吧。”
宋承漪脚步一顿,他今夜真的不走了。
她不能受寒,宋修懿叮嘱她这几日不能沐浴,就只能用热帕子洗脸。
是以她很快便梳洗完,待到郁攸迟从净室出来时,宋承漪已经钻进了被子中。
床上摆着两床被子。
鹅黄的那条颜色鲜亮,是普通棉被。
但被下的连绵起伏,颇为吸引人。
相比之下,那条苍青色绣云纹的华贵锦被,显得冷清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