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话一出，萧煜立即回头望她。
虞瑶也抬眼对上他幽深的视线，神情认真地继续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这么说的。是我其实之前在深宫里，每天无所事事的时候的确这么想过。”
“那个时候，想过如果没有入宫，我或许可以做个生意，或者一叶轻舟游历山河。”
“那么自然……也想过如果我身在宫外，又有一些额外的银钱和人脉，是不是可以造福苦寒百姓，为他们做一点实事？”
话音未落，萧煜的眼底已经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似乎从未料到她竟然还会有这方面的想法。
这是深宫女子，不，何止是深宫女子？
这是放眼天下女子，都没有几个会有这样的思想，这样的境界。
可是，虞瑶她却想到了。
不仅想到了，还要现在就做出来。
就算是借尸还魂，若说她原本就是大雍朝的人，那也绝无可能。
萧煜愈发确定，虞瑶不是这个这个世界的人。
在他沉默的时候，虞瑶以为是自己的解释还不够，又抬手指向整个码头上忙于生计，快入冬的天气还穿着单薄的布鞋，甚至草鞋的船夫、挑夫。
还有帮人跑腿、传话挣散碎铜钱的跑腿孩童，语气有些沉重地道：“京城看着繁花似锦，处处都是达官显贵。可就算如此富丽的京城，也依然会有贫苦人家。”
“你看光着码头上的清贫苦寒之人，就有多少？更不要提整个大雍其他州、府、郡上又有多少穷苦百姓。”
“我所学到的，所看到的知识一直以来都告诉我，在这世界上，总是哪里都有穷苦的人。我手上既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源可以帮助他们，那我就应该帮。”
立在一旁的李彻听到这些，也是倍感意外，挤眉瞪眼，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虞瑶。
他也算跟在萧煜身边很久了，可以说是比李得全跟在萧煜身边都要久的人。
可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外面，都没听过……有哪个贵女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言论。
虞瑶此刻的说法，可谓是新奇又大胆。
这会儿，不光是李彻。
站在旁边听闻的其他几个暗卫也纷纷偷偷抬眼扫向虞瑶。
临时伺候的小丫鬟不懂这些，只是木呆呆地看着虞瑶，规矩到没有任何表态。
在场的唯有萧煜有资格开口，也只有他特意开口，故意促狭道：“我知道你与其他女子不同，是个天生良善心细的女子。”
“但你可知道，这世上穷苦之人万万千，你就算有将军府的贴补，有我给你的银子，这世上穷人那么多，你何以救得过来？”
就知道萧煜会提出这个问题。
虞瑶知道该如何回答，也直接说出心中所想，“是，这世上穷人万万千，一个一个救，的确很难救过来。那就先从身边开始做，先从眼前能看到的地方入手。”
她毫不气馁地看向萧煜，眼神愈发坚定，“如果只因为想着救不过来，管不过来而不救不管了，这世上的穷苦之人只会越来越多，穷苦之人越多。”
“救不起千千万，就从几十几百开始救。就身边，从眼前开始施救、帮忙。若是完全以施粥的形式救人，只是救一时。”
“想要救到底，还是要改善民生，改变他们的生活费方式，调整一些社会结构。”
“我记得民间不是也有‘济世堂’，‘救济院’这种场所么？我也只是想做类似的事情。至于今天的傻丫头……”
虞瑶我说到这里，看向身边那个大概十岁，却只有七八岁身高，只到自己腰间高度的傻丫头。
这傻丫头已经被梳洗干净，换了一身新的一副，是石榴红的交领长裙，裙子的襕边绣着一圈明黄色的迎春花。
衣着搭配得好，头发也绾了好看的儿童双环髻，就算傻丫头模样生得一般，也能衬得丫头好看了几分。
而傻丫头这会还跟在甲板上的时候一样，紧跟在自己身侧走路，小小的身子几乎是要贴到自己腿上了。
只要自己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仰头望着自己傻笑，嘴里还憨憨地念叨一句，“嘿，姐姐。”
唉。
真是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傻丫头呢。
从前这丫头跟她的姐姐关系一样很好吧，所以眼下才会如此依赖自己。
“丫头，叫什么名字呀？既然这么有缘分，以后我就做你的干姐姐怎么样？就是人们常说的‘义姐’。”
询问同时，虞瑶她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稀疏的那几根刘海。
傻丫头一被抚摸，更是笑得开心，还很主动地又把脑袋往她掌心蹭了蹭，“姐姐吃糖，一起吃饭。”
“嗯，姐姐等下给你买许多糖果。”虞瑶又在她头顶揉了揉，旋即重新看向萧煜，不是商量，而是确定。
“如果你不想见她父亲，那我想见。顺便问问她父亲，愿不愿意让我给她养在将军府里，给她找个能照顾她的嬷嬷。”
“总是跟着父亲出海打鱼，孩子现在也打了，以后也会有诸多不便。”
“你啊。”听完她这么一番高谈阔论，萧煜眼底的深邃寒气逐渐化为一池春水，促狭的语气更甚，“不过是想诈一诈你，看看你这样想要济世救人究竟想好没有。”
“没想到，你脑子里早有想法。”
虞瑶一脸镇定自若地点头，“若心里什么计划都没有，也不敢说出想要帮助穷苦之人的。何况我现在的确有这个能力，既然享了富贵，也该以富贵为世人谋一份福祉。”
萧煜赞赏点头，“你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见一见这个船夫。”
“多谢！”虞瑶开心地扬起嘴角，忍不住抬手在萧煜胳膊上轻捶一拳，凑在他耳边低声称赞，“我就知道，你其实是有当圣明君主的潜质。”
所谓的‘暴君’，不过是游戏背景，大雍世人对你的单一看法。
但萧煜，今后就不一样了，人们对你的评价也会随之改变。
你不再只冷血暴君，就算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你也能成为一代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