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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偏殿的琉璃窗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将窗外的雪景晕成模糊的白影。空气中弥漫着甘草的甘甜与金银花的清苦,两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药香,提神又不刺鼻。老四澹台鹊正对着一排贴着标签的陶罐念念有词,指尖轻轻敲打着罐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罐子里堆满了颜色各异的药渣:深褐色的是昨日为太子化解“千机散”余毒时,熬煮剩下的甘草茯苓残渣,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淡黄色的是中和突厥迷烟用的金银花余烬,细碎的花瓣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最显眼的是几罐泛着诡异紫光的残渣,那是他实验“夜光散”失败的边角料,夜里会泛出微弱的光,却因药性不稳定被弃用。小药童今日穿了身靛蓝短褂,领口袖口都绣着小小的药葫芦图案,鼻梁上架着的水晶眼镜,镜片上沾满了白色的药粉,活像个刚从药罐里钻出来的小药仙。

“可惜了这些上好的药材,就这么倒掉太浪费了。”老四拿起一罐甘草茯苓渣,凑近鼻尖轻嗅,语气里满是惋惜。他正嘟囔着,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五澹台铢像只闻到鱼腥的猫儿似的溜了进来,脚步轻快得几乎没发出声响。小团子今日穿了身赭色绸褂,腰间的七宝革带上别着个小巧的金算盘,算盘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活像个偷跑出来的小掌柜,眼神里满是机灵劲儿。

“四哥,你这药渣闻着……挺提神啊?”老五抽了抽鼻子,快步走到陶罐旁,伸手抓起一把甘草渣塞进嘴里嚼了嚼,眼睛顿时亮了,“哎,还有点甜!比太医院的甘草糖还好吃!”

“何止提神!”老四骄傲地拍开一个贴着“固本培元散”标签的紫砂陶罐,罐口立刻飘出浓郁的药香,“这是按《南宫遗方》改良的药方,熬煮剩下的残渣,虽然药效减弱了,但依旧能活血通络、安神定惊,寻常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

他话音未落,老五已经拿起个布袋子,飞快地铲走半罐甘草茯苓渣,又抓了几把金银花烬,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嘿嘿笑着溜出了宫门,只留下老四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地看着空荡荡的陶罐。

三日后的西市,“澹台记药铺”门口人声鼎沸,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倍。老五踩着特制的高脚凳,举着个铁皮喇叭卖力吆喝,声音脆得能穿透嘈杂的人声:“走过路过别错过!东宫特供壮阳散!太子殿下亲测有效!男人用了夜批奏折不腰酸,女人用了晨起梳妆不手抖!老少皆宜,童叟无欺啊!”

他把药渣细心地裹上一层薄薄的金箔,装进绣着蟠龙纹的锦囊里,每个锦囊还塞了张老三澹台墨手写的烫金卡片,上面写着:“本产品经南宫太医局认证(前朝认证,效果翻倍)”。其实那“认证”不过是老三照着医典上的印章画的,却唬得百姓们深信不疑。

更绝的是,他把老四那些失败的“夜光散”边角料混入药渣,夜里能发出幽幽绿光。每当有人质疑药渣的功效,他就把锦囊放在暗处,指着绿光说:“瞧见没?这是吸收了日月精华的证明,药效比普通药材强十倍!”他还搞起了“限量发售”,在摊位前挂了块木牌,写着“每日仅售百包,欲购从速”,故意营造稀缺感,惹得人们争相抢购,队伍排了足足三条街。

御史台的王大人素有腰酸背痛的毛病,听同僚说西市有“东宫特供神药”,便将信将疑地买了两包。翌日早朝,他竟觉得腿脚轻快了许多,往日站半个时辰就酸痛的腰,今日站了一个时辰都没觉得累。他激动得满面红光,散朝后拉住同僚就推荐:“此药当真神奇!本卿多年的老毛病都缓解了,你们快去买!”

王大人不知道,老四的药渣本就有舒筋活络的功效,他的腰酸背痛是常年伏案导致的劳损,药渣的温和药性正好对症,误打误撞起到了效果。

这日,摊位前来了个戴着斗笠的突厥商人,身材高大,说话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他出手阔绰,一开口就要包圆当天所有的药渣,还说要多买些带回突厥,给部落的人用。老五正要成交,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袖口若隐若现的狼头刺青——那是瑞王府暗桩的标记,他之前在老大截获的密信上见过!

老五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客官真是有眼光!不过今日的库存不足了,您稍等片刻,容小的去后堂取货,保证给您凑齐!”他边说边给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伙计悄悄去报信,自己则拎着空袋子溜回东宫。

回到东宫,他火速找到老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老四一听,立刻从药柜里取出新研制的“笑癫粉”——这种药粉无色无味,吸入后会让人情绪亢奋,忍不住大笑不止,虽无毒性,却能让人失序。老五还“贴心”地给每包药渣都加足了量,确保效果显着。

当夜,瑞王府传出骇人消息:潜伏在府中的突厥细作突然集体狂笑不止,还手舞足蹈地跳着怪异的舞蹈,有人抱着柱子高歌“澹台万岁”,有人笑得直不起腰,手舞足蹈间,竟把藏在密室里的边境布防图、联络名单等机密文件都抖落了出来。巡夜的侍卫听到动静冲进去时,正好撞见这荒诞的一幕,当场将所有细作抓获,搜出了全部罪证。

太子坐在东宫书房,握着暗卫呈上的细作招供名单,看着跪在面前低头请罪的老五,哭笑不得:“你可知私售药物,乃是违反宫规的?若不是这次歪打正着,你可知会酿成多大祸事?”

“殿下!”老五急忙举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献宝似的递过去,“卖药……呃,筹措军饷,一共得银八百两,足够修葺京郊三处疫病营了!”他又掏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而且还顺带钓出了这么多突厥细作和瑞王余党,这可是一箭双雕啊殿下!”

烛火摇曳间,老大澹台玄突然指着药渣袋上一个不起眼的南宫徽记,皱着眉说:“你们看,这朱砂印遇热变色了——”众人凑近一看,只见袋角的徽记渐渐褪去红色,浮现出一串细小的数字,竟是前朝疫情档案的编号,正与老三之前破译的南宫防疫记录编号吻合。

原来当年南宫太医局为防药方失传,特意将药方成分和档案编号刻在制药器具上,药渣在熬煮过程中,沾染了器具上的印记,历经百年仍未消失。这百年前的后手,竟在今日阴差阳错地帮朝廷揪出了细作,验证了药渣的来历。

翌日,西市出现了奇景:老五的新摊位挂着“南宫遗风?防疫健体散”的招牌,摊位前摆着老三誊抄的《南宫疫症录》残页,宣称药渣配方源自前朝抗疫药方,货真价实,能增强抵抗力,预防时疫。

百姓们本就对“东宫特供”深信不疑,如今又有医典佐证,纷纷争相购买。连太医院都派人来批量采购,将药渣加入预防时疫的汤药中,分发给百姓和士兵。这次,老五没有掺假,每一包药渣都是老四精心筛选的,真正起到了防疫健体的作用,童叟无欺。

澹台星坐在乳母怀里,啃着二哥用“假药”收益买来的桃木磨牙棒,口水糊满了胸前新打的青铜长命锁。锁面上的朱雀纹在药香中隐隐发亮,仿佛百年前那些为抗疫付出生命的南宫医者们,正透过时光,含笑注视着这片他们曾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延续不断的生机。

曾经被视为无用废物的药渣,在机缘巧合下,不仅没有成为诅咒的工具,反而变成了守护健康、助力朝廷的“宝贝”。阳光透过西市的摊位,洒在堆积如山的药渣锦囊上,泛着温暖的光,像在诉说着这段从“废物”到“良剂”的奇妙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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