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瑾微微松了口气，脸上再次浮起那温顺的笑容：“臣弟只愿为皇兄分忧。”
“慕家……”慕朝歌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忽然，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慕家那个庶女，叫……慕蓁蓁的？朕看着倒有几分伶俐，你觉得她如何？”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得尉迟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眼底那一丝隐藏极好的算计瞬间被惊愕取代。
他完全跟不上“皇兄”的思路了！
慕蓁蓁？
在这满门谋逆的节骨眼上，问他对一个罪臣庶女的感觉如何？
殿内侍立的宫人们也大气不敢出，头垂得更低了。
“皇兄……”尉迟瑾喉咙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慕二小姐？臣弟与她仅在家宴上偶尔得见几面。闻说，确实钟灵毓秀，颇为伶俐。才情样貌，在京中闺秀里，也算是难得的上品。”
“哦？”
慕朝歌挣扎着像是要坐直身体。
床边的苏全立刻想上前搀扶，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她捂着心口，略略喘息，声音却陡然拔高：
“来人，传朕旨意！”
所有太监宫女，瞬间整齐划一地俯下身。
“经查！”侍卫庞猛心思歹毒，包藏祸心，其早年间，在慕府当值，曾被慕尚书申斥责罚，故怀恨在心，意图报复！”
“遂于宫宴之上，设下此局！勾结买通婢女，伪造所谓定情信物，构陷尚书嫡女慕朝歌！”
尉迟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慕朝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继续响起：“慕朝歌被奸人构陷，百口莫辩。情急之下，为洗刷污名，证明慕府清白，更恐幕后黑手嫁祸慕家，引君怀疑。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其所谓‘慕家图谋’之言，实为故布疑阵，她深知朕必会震怒彻查，唯有兵行险招，借此入狱受审之机，寄望于朕明察秋毫，揪出真正元凶，还慕家与她清白！”
尉迟瑾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晋王尉迟瑾！”慕朝歌声音陡然一转，“念在你忧心如焚，为慕氏女泣血陈情，苦苦求恳，更兼慧眼识破其中蹊跷……”
尉迟瑾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什么时候为慕朝歌“泣血陈情”了？
他只是试探性地提了一嘴啊！
慕朝歌不给他丝毫反应时间，语速加快，掷地有声：“朕——念在其情可悯，其志可嘉，其冤情也已水落石出，特此恩典：赦免慕朝歌一切死罪！”
赦免？尉迟瑾差点站不稳！
慕朝歌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惊雷，一记接一记狠狠砸在尉迟瑾头上：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解除慕朝歌与晋王尉迟瑾婚约！另，朕观晋王与慕府二小姐慕蓁蓁，才貌相当，情意相投，堪为良配！着礼部即刻筹备，择吉日，为晋王尉迟瑾与慕蓁蓁完婚！”
“慕朝歌忠贞刚烈，虽行险招，然心系家族清白，勇气可嘉！且容颜倒还算清丽（慕朝歌说到此处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热）。特旨，纳入后宫，封为慕妃，稍后挪入兰若轩居住！”
她连品级都懒得细分，直接给了个象征意义的“妃”位。
整个紫宸殿死寂一片。
苏全目瞪口呆！
宫人们身体抖得像筛糠！
天啊！陛下这心思比三九天的北风还难测啊！
前一秒还在谋逆大罪，后一秒慕朝歌变后宫娘娘了？
晋王要娶个死牢里的谋逆犯女？还是庶女？
尉迟瑾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抬起头，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皇兄！此……”
“唔？”
帐幔后，慕朝歌的声音猛地转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那双眼睛似乎冷冷地扫了过来，带着极其危险的杀机。
“七弟似乎对朕的处置，甚是不满？还是说……你与慕家当真亲近如此？连朕也不能将其女纳入后宫？”
尉迟瑾浑身一激灵。
皇帝在警告他！
皇帝在怀疑他和慕家的关系！
现在慕家是刚被洗白，实则还是谋逆大案嫌疑人的状态！
皇帝说你有猫腻，那就有！
他根本没有任何反驳和质疑的余地！
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汗瞬间浸透了尉迟瑾的里衣。
“臣弟不敢！绝无此意！”尉迟瑾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干涩，他几乎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陛下洞察秋毫，恩威浩荡！臣弟感戴圣恩，谨遵圣旨！”
皇兄，被刺杀了一回，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手段为何变得如此诡异又狠辣？
一石数鸟，釜底抽薪！
瞬间将他所有的计划搅得一团糟。
那他自己的篡位大计，岂非更是岌岌可危？
直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晋王殿下请”。
尉迟瑾才如同木偶般僵硬地起身，倒退着，一步步躬身退出寝殿。
退出殿门，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他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瞥了一眼那重重叠叠的明黄帷幔。
只看到那个半倚在龙床上的模糊身影。
重伤初愈，脸色苍白，气势似乎比往日还要虚弱几分。
可为何……
尉迟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那个方向一直蔓延到自己的骨髓深处？
而此刻，龙床上的慕朝歌，听着尉迟瑾退出殿外的脚步声远去，脸上终于忍不住，牵起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
成了！
第一步：把慕蓁蓁打包塞给尉迟瑾，完美！
这样尉迟瑾就算捏着鼻子娶了，慕家这个姻亲也变得无比烫手。
慕凌在朝中只会更加战战兢兢。
尉迟瑾想借着婚约掌控慕家进而谋取粮草兵权的算盘，直接崩盘！
第二步：把尉迟澈从暗无天日的死牢提到自己后宫里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他还怎么玩花样？
等养好伤，灵魂还不换回来？那就要好好谈合作了！
谈不拢？呵，在他身体里，要弄死他还不简单？
第三步：嗯，把真正的皇帝弄到自己枕边？虽然膈应，但这“定时炸弹”搁在旁边确实能睡得安稳点。
万一穿回去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尉迟澈……好像更刺激？
算了，细节再议！
起码人身安全有保障了。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