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起来阁楼了?”赵起尘吻了吻她的耳垂,“又在研究蛊虫了吗?”
骆悠任由少年的指尖挑进衣襟里,平静地问:“赵起尘,你有没有骗过我?”
贴在肌肤的手指僵硬了半瞬,随即将她搂得更紧:“悠悠阿妹怎么突然这么问,今天去哪里了?嗯?鞋尖有泥,出门了?”
他不仅没回答她的问题,还抛出了问题。
骆悠表情彻底冷了下来,手肘向后,用了几分力,逼迫他退后几步。
赵起尘怀里一松,心脏揪紧,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委屈地看着她,“悠悠阿妹,怎么了?”
“赵起尘,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骗过我?”
昏暗的阁楼里,骆悠面无表情地看着漂亮精致的少年,语气薄凉。
仿佛这些日子的温存全数随着秋风消散。
赵起尘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慌乱,对面的人像是要从雪堆化成一滩冰凉的水,从他千辛万苦筑起的城墙中溜走。
“悠悠阿妹,我是骗了你”,赵起尘知道骆悠不会无的放矢,能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先低头认错总没有问题。
赵起尘垂下眼睛,盯着鞋尖盯到眼睛发涩,才红着眼睛抬起头,用一双含了水雾的眸子看着她:“我这几日不是上山打猎,而是……驱逐进山的不速之客。”
骆悠盯着他,表情看不出来信了还是没信,但冷漠的神态几乎要将赵起尘打入无间地狱。
“悠悠阿妹,我……我有保护族民的责任,是那些人先放火烧山的,如果任由他们烧下去,山里的野兽会动荡,寨子也会陷入危险。”
赵起尘继续解释。
他没有说,因为烧山这件事,族人已经开始迁怒骆悠,认为这些都是骆悠带来的祸事。
但被蛊神选中的年轻族长冷漠阴戾,残忍嗜血,质疑的几个族民都被蛊王咬了,躺在床上下都下不来。
因此没人敢趁着赵起尘不在的时候来寻骆悠晦气。
年轻族长对这个外族女子十分看重,尽管他们不满、愤恨,也不敢挑战年轻族长的权威。
骆悠看着他:“还有呢?”
赵起尘愣住:“还有什么?”
骆悠看向灵位:“你爹的灵位,是你刻的,还是你娘刻的?”
赵起尘眸光一闪,回道:“我。”
黑暗中,骆悠发出一声冷笑:“你娘在你爹忘记她后发了疯,疯成什么程度,连灵位也不会刻了?
你说你爹娘恩爱,那这座吊脚楼里,为什么没有你爹娘生活过的痕迹?
你的名字取的是很好听,但是为什么寨子里的人都叫你阿棋?是不是一开始根本就没人给你取名字?”
阿棋,跟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简单随意到连个寓意都没有!
这话不可谓不尖锐。
赵起尘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骆悠沾了泥的鞋尖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蜷曲,“惟灵告诉了你多少?”
苗寨里会说紫国话的除了他那早死的爹,就只剩他和惟灵。
这并不难猜。
只是赵起尘没想到惟灵会告诉骆悠这些。
她哪里来的胆子?!
惟灵让骆悠不要对赵起尘说这些事是她告诉她的,骆悠的确没有说,是赵起尘自己猜到的。
骆悠问:“为什么骗我?”
鳞片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在鼻尖萦绕,赵起尘似乎还能忆起那个男人在撕扯鳞片时痛苦狰狞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悠悠阿妹,我只是怕你知道真相后,和我阿娘一样,总想着逃离。”
“别离开我,好吗?”
“如果非要离开苗疆,带我一起走,好吗?”
因为赵起尘的娘亲不是自愿留在苗疆的,所以担心骆悠也不会自愿留在苗疆,才会编织一个爹娘恩爱的戏文。
骆悠面上波澜平静,其实这点欺骗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不管赵起尘的爹娘恩爱与否,她都绝不会一直停留在这块苗域。
她在乎的是,养父骆修白的死,跟赵起尘的娘亲有没有关系?
尽管她曾经推测过赵起尘的娘亲不可能是汴京城里和骆修白相熟的贵女,但蛊虫支线查不出东西,赵起尘的娘亲是另一条突破口。
骆悠冷薄的目光落在赵起尘身上,良久,她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赵起尘对上少女冰冷质问的视线,指尖扣进掌心,刺挠得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他那个疯子娘亲在紫国的身份,但悠悠阿妹这般追问,难道和疯子娘有仇?
那个恶毒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真的和悠悠阿妹有仇,该怎么办?
“赵起尘,你娘叫赵什么?”
“悠悠阿妹,这很重要吗?”赵起尘抬起一张惹人怜爱的脸,走过去想牵住骆悠的手,“她已经不在苗疆了。”
“我问你,你娘叫什么名字?”骆悠将他甩开,目光冰冷,“赵姓,在紫国是国姓。你娘,是不是皇室中人?”
“我不知道。”赵起尘望了眼被甩开的手,心里像是破了个窟窿,嗖嗖地朝里面灌着冷风。
他眼神真挚,偷了慌乱想再去抓骆悠的手:“我真的不知道,她从来没说过这些,悠悠阿妹,你相信我,我真的没说谎……”
骆悠拂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蛛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草药,是不是故意采错的?
我要听实话,赵起尘。”
赵起尘迟疑了片刻,已经给了骆悠答案。
她冷笑地“呵”了声,转身便走。
一个月后,就是阿霆的忌日,她只需要等待一个月,只要守在阿霆坟前,抓住赵起尘的娘亲,就能验证她的猜测。
骆悠在赵起尘回来之前已经翻找过这间吊脚楼,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赵起尘娘亲生活过的痕迹,这里被收拾的很干净。
如果不是那一檀木盒子的蓝色鳞片,很难想象是否有阿霆这个人,是否有鳞忆蛊。
骆悠清晨起来的时候,木门前蹲着一个人。
赵起尘一夜没睡,少年皮肤白,眼底的青黑很明显,修长的双腿在狭窄的廊道里可怜兮兮蜷缩着,仰着头讷讷地认错:“悠悠阿妹,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