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俊和阿棋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卯俊是一群孩子里面的孩子王,所有孩子都服从他,除了阿棋。
然而,卯俊的蛊虫还是没赢过阿棋的蛊。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阿棋作弊!
在被送入蛊涧之前,所有人的蛊虫都只经过挑选和喂养,卯俊的蛊和他们的蛊加在一起,竟然都被那只丑陋的粉蛊给吞吃了,他们不仅没对付得了阿棋,还让阿棋的蛊变得更厉害了。
惟灵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群孩子在蛊涧里同阿棋发生了争执。
争执的结果,以少年冷漠地杀了卯俊,然后面无表情将尸体抛下湍急瀑布而告终。
这根本就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惟灵在梦中又一次对上那双冷戾无情的双眼,身体依旧本能的一颤。
所有的孩子都不敢说话了,缩到了离阿棋最远的角落。
谁也不敢再招惹阿棋了。
惟灵因着卯俊的死,心里也十分惊骇,她不知道阿棋有没有看出她才是幕后主使,但她知道,七天时限就快到了,她这次没机会了。
不过,族人相残是大忌,哪怕阿棋赢了蛊涧试炼,他杀了卯俊,族里也不会认可他。
这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波,惟灵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想到阿棋会因此受到惩罚,这份愧疚就淡之又淡了,只能说惋惜吧。
当年她阿嘛死的时候,族人不是也都挺惋惜的么?
然而这才过去几年,当年的事好像就被时光从族人的记忆里吹散了,谁还会记得她阿嘛呢?谁还会去谴责她那个丧妻后依旧和那个异族女人纠缠不清的阿爸呢?
惟灵看着被水流冲得很快没了身影的卯俊,脸色逐渐从慌张变成了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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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起尘没有死。
骆悠回到吊脚楼时,已经是两天后。
吊脚楼外守着几个苗族青年,看见她后警惕地竖起防备。
骆悠淡淡看了眼他们的武器,都是以林中竹木和铁片制成的,在她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
苗寨里只有一个赵起尘,他运气好,遇到了个江湖人当他师父,才有了一身武艺。而这些苗人,黝黑健壮的肌肉不是练武练出来的,是干农活操劳出来的。
“我不会杀他,你们也拦不住我”。骆悠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几个苗族青年互看一眼。
这个异族女子的确生得好看,肌肤如瓷,眉眼像是落雨的山林,朦胧而幽远,让人一眼深陷。
但是有阿棋的娘这个前车之鉴,老族长明令禁止族里人不允许再和异族女人搭话。
他们只是觉得骆悠生得美,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其中一个匆匆跑上吊脚楼楼梯。
骆悠也没阻止。
不多时,那个苗族青年又哒哒哒地下了楼。
看了骆悠一眼后,朝同伴说了几句。
骆悠听不懂苗语,但见几人分开了路,从容平静地步上木梯。
正好碰上从上面下来的莫翁阿叔和另外两个年迈的巫医,莫翁阿叔看见骆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可能是觉得语言不通,便把话咽了回去,做了个喝药的手势。
骆悠愣了下,赵起尘醒了?
流了那么多血,这么快就醒了?
莫翁阿叔看着她愣神的样子,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被其中一个老巫医脸色难看地扯了下袖子,一道走了。
骆悠走进屋内,赵起尘果然已经醒了。
少年恹恹地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这几天的补血药材也没给他带去半分血色,瘦削的面颊和惨白的脸将一双眼睛显得大而清透,直勾勾盯着走进来的骆悠,眼睛里一点点恢复光彩。
“悠悠阿妹”,几日没开口的嗓子,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骆悠看了眼塌边放着的药碗,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坐下来,探了探药碗温度,沉稳说:“喝药。”
赵起尘眼也不眨地看着骆悠,嘴巴却乖乖地喝了药,唇角一点点翘起来。
趁着勺子收走的间隙,笑着说:“悠悠阿妹,你没走。”
骆悠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把生死看淡到这种程度。
“这也是你计划好的?”
赵起尘很聪明,知道她指的是萧折刺杀一事,抿唇舔干净唇上的药渍,缓缓摇头:“没有,我只是命硬”。
苦药浓烈,但因为是悠悠阿妹喂的,他舔得很干净,嘴角也带着笑,十分自然地陈述陈年往事:“我阿嘛逃跑的时候,不知道怀了我,摔了很多次都没把我摔死在腹中,没想到这次,我运气也那么好,那么深的一剑,也没要了我的命。”
骆悠看着赵起尘,她相信赵起尘这次真的没有说谎。
天下第一剑庄的名号她有所耳闻,能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法必然有其独到之处,骆悠虽使枪,但天下武器大同小异,萧折的剑既快且准,连她都没反应过来。
赵起尘若不是心脏位置与常人不同,早已是一具尸体。
骆悠沉默着把一碗药喂完。
看向赵起尘:“我只是送你回来,并没有说我不会走。”
赵起尘唇边的笑意没了,紧张兮兮地想爬起来,这一动,牵扯了没有愈合的伤口,血色瞬间蔓延上白色绷带,他却不管不顾,苍白着脸去抱骆悠。
骆悠往后退了一步,赵起尘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大约是疼狠了,少年方才因着喝药有了几分温度颜色的嘴唇变得和脸一样苍白。
“悠悠阿妹,那你带我一起走,我和你一起,去哪儿都行”,他真的,离不开了。
还不如让他死了。
但是一想到死了就再也看不见悠悠阿妹,他又舍不得死了,一想到他死后,悠悠阿妹万一真的喜欢上别人,躺在别人怀里,被别的男人亲遍所有部位,他就更不敢去死了。
“赵起尘,我是来和你谈交易的。”骆悠看着少年的狼狈,面上没有半分动容。
赵起尘仰着头,痴痴地看着骆悠:“什么交易?”
“我要丑丑。”
赵起尘半跪着膝行到骆悠旁边,胸口撕裂一般疼痛他也顾不得,两条手臂像是藤蔓一样缠着骆悠的小腿,声音哑得发涩:“为什么,为什么能带走丑丑,不能带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