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吵吵嚷嚷的？”
“哎哟，这丑东西哪儿来的？吓死个人嘞！”
“但凡有点容貌焦虑都不至于这副模样就出门吧？”
“老头子，你看她那背上，啧啧，真不讲究……造孽哦！”
“欺负人家小娃娃？像话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带着浓浓的市井气息，在这阴森墓地响起，竟莫名驱散了几分恐怖。
下一刻，大爷大妈们的鬼魂们动起来了！
白宁舒见状立即将手一扬，撤掉了七星桃木钉的困阵。
提鸟笼的老大爷随手一挥，笼中画眉鸟的虚影清啼着飞出，化作一道金光撞向一团黑粉。
下棋的两位老头，更是直接将棋盘一掀，黑白棋子如同流星般砸向那些婴孩手臂！
几个热心肠的大妈鬼魂直接飘到白宁舒前面，形成一道“人墙”，七嘴八舌地安慰：
“娃娃别怕，有奶奶在！”
“小娃娃，往东走三里地还有个烈士陵园，你等着奶奶给你摇人去，我爷爷、我叔公，都埋在那了，等我过去那就一嗓子的事儿！”
白宁舒也给足了情绪价值：“嚯！奶奶也太厉害了吧！哇~爷爷好棒哦~”
“咦？你不是邵院长吗？你也没啦？”有鬼魂认出邵秋来，好心将他拖拽到一边去。
“暂时还没，但……估计也差不多了。”邵秋的声音十分虚弱，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另一边，原本煞气正盛的董姐，突然被这样拦住。
气氛也变成了整个墓园“老住户”集体驱逐“外来恶客”的场面。
董姐性子木讷又嘴笨，再加上毁人墓碑理亏在前，这会儿也心生胆怯，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脊背上的那些婴儿头颅更是不安的大哭起来。
吵得人，不是，是吵得鬼更加心烦了。
“会不会带孩子啊！”
“能不能管管你背上的孩子啊！什么素质啊？”
“管不住就别领出来了啊，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啊！”
董姐逐渐后退，面露惊恐的神色，那双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无意识地展露出那深深刻在她骨子里的卑微，以及像是想要在绝望之中抓紧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的茫然。
白宁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眼底刚浮现一抹悲悯就听见从董姐的身体里出现了一个沉重而沙哑的叹息声。
那明显不是董姐的声音。
白宁舒猛地抬头，就发现董姐的神情骤变，像是突然变了一张脸。
一张更加沧桑，满是怨怼的脸。
“你本该是我最完美的祭品，是我向神庙的献礼。”
“董姐”的手臂环抱住自己，一同环抱住她的，还有无数双婴儿的手臂。
她脊梁之上的婴儿头颅兴奋的摇晃着，嘴里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似乎，现在这个人，才是这些婴灵真正的掌控者。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白宁舒这会儿才注意到，董姐的脖颈上也挂着一条红绳，红绳的下端悬挂着一个护身符。
那些黑粉正是从这枚护身符里四散而出的。
像是终于想通了一切，白宁舒说出了一个称呼：“陈婆婆。”
眼前这个控制董姐的人，就是一直带着董姐的那个……陈婆婆。
“小娃娃，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能认出老婆子来也有几分聪明才智。”陈婆婆身上的手臂缓缓移开，她歪着头以打量宝物的眼神打量着白宁舒，“就用你，作为献给神庙的下一件祭品吧。”
陈婆婆的话音刚落，她脊背上的婴儿头颅便齐刷刷地发出近乎谄媚的笑声。
“咦……这笑得太渗鬼了。”周围的大爷大妈们露出了嫌弃的神情，“她一会儿该不会要咬咱们吧？”
“啥？”耳背的大爷将手放在耳朵边上，“她一会儿要干嘛？”
旁边的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于大爷，这里没您什么事儿，歇着去吧！”
“好嘞~”
“小娃娃，你靠后一点，这玩意儿再怎么张狂，也不能让她伤了祖国的未来！”一个老奶奶对着白宁舒挥了挥手，“我这就去摇人！”
“不用，知道问题在哪，就好办了。”白宁舒的视线落在那个飘着黑烟的护身符上，勾起了嘴角。
“炎帝焚天，破邪显正！敕！”白宁舒祭出一道灵符，在半空中凝出一道火矢。
“同样的招数对董盼儿都没用，更何况是我呢？”陈婆婆呵笑一声，便再度要用那些婴儿的手臂遮挡在身前。
这时，突然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大夫，您还记得我吗？”
陈婆婆循声望去，就瞧见一个梳着齐头帘的女孩静静地望着她，那张小脸宁静而稚气，背着一个双肩包。
“我怎么可能记得你？我……”陈婆婆皱了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就发现这具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董、董盼儿！你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
陈婆婆的脸狰狞着变成了另一张脸。
“小、宝……”董姐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她一时善念而大出血失去生命的女孩，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对不起……小宝，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她在心里说过无数遍，终于可以亲口说给可怜的小宝听了。
“董盼儿！你发什么疯，她不是你儿子！她不是……你！你……”陈婆婆还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就看到一道火矢奔她而来。
精准地飞射在那个飘着黑烟护身符上面，咻地一下子，燃烧起来。
“啊！！”陈婆婆的声音尖锐，连带着脊背上的婴儿头也跟着发出尖锐的哭声。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金光从董姐的身体中迸射而出，扫射天际。
“好亮啊？是要放电影吗？我的3d眼镜让我放哪了？”耳背的于大爷缓缓走过来。
“大爷，咱们不看电影，歇着去吧！”
“好嘞。”于大爷缓缓走过去。
直等到最后一抹金光收敛起来之时，董姐才像是脱了力跌坐在了地上。
没了护身符的束缚，她身体周身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温柔地消融。
那些婴儿头颅停止了哭泣，数量减少了一大半，余下的婴儿面容渐渐变得安详、透明，一只只苍白的小手也缓缓放下。
“我都……做了什么？”董姐用双手捂着脸，形态逐渐清晰，变回了一个穿着干净旧棉袄、面容憔悴却不再狰狞的老妇人，“我居然杀了先生……”
“我还没死呢，至少现在应该还能抢救一下。”邵秋的声音传来，见董姐望向自己时，他还笑呵呵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董姐这才长舒一口气，又赶紧回望向墓碑，以及墓碑边上的绍子祎。
触及到绍子祎那茫然又惊恐的目光，董姐的眼中满是痛苦：“小少爷一定恨透我了吧……临死前还给他留下那么可怕的印象，我怎么对得起太太哦！
我答应过太太的，我要照顾好少爷，保护好这个家的。
我答应过太太的……”
“您亲自问问他就知道啦~”白宁舒笑眯眯地掏出一瓶牛眼泪来。
有些话，总要说开了才能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