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空气在“蜂巢”里持续了足足三分钟。
苏轻墨几乎要把江聿的履历给盘出包浆,嘴里不停念叨着“屠龙宝刀”、“天降神兵”之类的词,兴奋得像个刚拿到限量版手办的技术宅。
最终,还是钟亦然这位务实的资本家,将话题拉回了现实。
“找到了剑是好事,但怎么让剑客为我们出鞘?”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贵公子派头,“我上次的失败证明,常规的聘请方式对他无效。所以,我建议,换一种思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数字:“两千万。不,五千万!直接开一张他无法拒绝的支票,告诉他,只要接下这个案子,他未来十年想打的所有公益官司,我们全包了!用钱,砸出一条通往正义的阳关大道!”
“不行。”
陈暖暖几乎是立刻否决了,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为什么?”钟亦然一愣,“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有。”陈暖暖看着他,眼神清澈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你这样做,和上次试图用你父亲的关系去压他,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在用他的原则去衡量价格,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我们会被他扫地出门,第二次。”
钟亦然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讪讪地坐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好吧……当我没说。”
“那我的方法呢?”苏轻墨的眼睛滴溜一转,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既然正道走不通,我们就稍微……走一点点歪门邪道。我伪造一份‘证据’怎么样?”
她越说越兴奋:“比如,我合成一段录音,内容是唐讼的助理给那个带头闹事的宠物博主打钱。我们把这份‘投名状’匿名寄给江聿,他只要验证录音里的银行账户真实存在,就会相信我们手里有真东西!到时候,他不就主动找上门了?”
“绝对不行!”
这次,是陈暖暖和言彻异口同声的否决。
言彻的脸色冷得像冰:“用一个谎言去对抗另一个谎言,只会让我们自己也陷入泥潭。江聿是什么人?他是规则的守护者。一旦让他发现我们用伪证引他入局,我们之间将再无建立信任的可能。”
“没错,”陈暖暖点头附和,“我们是在求援,不是在下套。我们不能变成和唐讼一样的人。”
“啊啊啊烦死了!”苏轻墨抓狂地揉着自己挑染的亚麻色短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位江大律师是油盐不进的石头神仙吗?金钱、权势、证据,他到底要什么?”
讨论再次陷入了僵局。
巨大的屏幕墙上,江聿的照片静静地悬挂着。他眼神坚毅,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理想主义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蜂巢”里的每一个人。
他就像一个自带密码锁的究极宝箱,原则既是他的力量源泉,也是阻挡所有人靠近的最高壁垒。
“钱、权、伪造的证据……”
陈暖暖看着屏幕,小声地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目光从江聿的脸上,缓缓移到他资料旁那只金刚鹦鹉的照片上。
“我们给不了他这些,”她忽然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但我们或许可以给他一样东西——真相的‘气味’。”
“气味?”苏轻墨和钟亦然同时投来不解的目光。
言彻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对,气味。”陈暖暖站起身,走到了屏幕前,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兽医,她的身上有一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力量。
“唐讼的诉状,建立在三十个‘受害者’的谎言之上。这些谎言构成了看似完美的证据链。”她伸手指着屏幕上那些原告的名单,“但他们撒的谎,只能覆盖人类的法律和认知。他们覆盖不了……他们宠物的真实生活。”
在众人愈发专注的目光中,陈暖暖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
“我的计划是,利用‘都市情报网’,让我们的‘侦察兵’们,去观察这几个核心‘受害者’家里宠物的真实状态。它们每天在做什么,吃什么,有没有真的生病,有没有像它们主人说的那样‘抑郁’、‘瘫痪’。”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有力:“我要收集的,不是能呈上法庭的证据,而是那些唐讼的伪证无法覆盖、常规侦查手段也无法获得的、零碎的‘真实’。”
“然后呢?”言彻追问,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然后,”陈暖暖转过头,看着江聿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智慧的微笑,“我不会告诉江聿我的情报来源是什么。我会像上次在救助站对那只鹦鹉做的一样,把这些零碎的‘真实’,包装成一个个精准的‘提问’和‘猜测’。”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蜂巢”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落下的棋子。
“比如,我会对他说:‘江律师,我听说那位x先生的金毛犬,因为我们的‘误诊’导致左后腿神经永久性损伤,对吗?可是……我一个喜欢拍鸟的朋友,昨天好像还看到它在院子里追蝴蝶,跑得比兔子还快。’”
“再比如:‘那个宠物博主,说她的柯基犬因为吃了我们的药,天天抽搐。可是,您知道吗,有些狗对芥末的味道非常敏感,闻到就会打喷嚏、流眼泪,看起来就像生了重病一样。’”
“我会用足够多、多到他无法忽视的‘小真相’,像一根根针,去扎破唐讼用谎言吹起来的气球。我不会给他任何证据,我只会给他无数个问号,让他自己去怀疑,让他亲身感受到——这个案子底下……有鬼。”
“……”
整个“蜂-巢”里,落针可闻。
苏轻墨张着嘴,忘了合上。钟亦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这……这是什么神仙计划!
它既完美地规避了暴露暖暖能力的风险,又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地插向了江聿这种“求真者”的内心最深处!不给你答案,只给你怀疑的种子,让你自己去求证,去发掘!
“我支持。”言彻第一个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智力碾压后的叹服,“这是唯一可行,也是最高明的方法。”
“我……我也支持。”钟亦然结结巴巴地说,“这比我用钱砸人……高级多了。”
“靠!暖暖,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玩战术的心机girl了?”苏轻墨怪叫一声,随即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一百万个同意!就这么干!让他见识一下我们‘萌宠军团’的厉害!”
团队的作战计划,在这一刻,终于从“如何反击”的宏大战略,细化到了“如何获取关键盟友”的具体战术层面。
所有人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找到破局之路的希望之光。
只是,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计划虽好,但……
“我们怎么才能见到江聿,并且有机会把这些‘耳语’说给他听?”言彻冷静地提出了最后的疑问,“他连钟大少爷的面子都不给,总不能让我们直接去他律所门口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