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贺凌渊看到桌上那几道造型别致、香气诱人的菜肴时，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喜。
“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林知夏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献宝似的为他介绍起来：“皇上快尝尝这道‘开水白菜’，别看它汤清如水，滋味却都在里头呢。还有这‘松鼠鳜鱼’，酸甜开胃，最适合午后提神了。”
贺凌渊尝了一口，只觉得那白菜软烂鲜美，汤汁醇厚异常；鳜鱼则是外酥里嫩，酸甜得恰到好处。他食指大动，心情愈发愉悦，不由得看着林知夏调侃道：“你不去御膳房可惜了。不如，朕将你调去御膳房当差如何？”
“那可不成，”林知夏毫不示弱地回敬道，还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嫔妾若是去了，旁人不说，皇上您可就亏大了。再说了，要去，嫔妾也得做个大总管才行，不然岂不是屈才了？”
“你倒是敢想！”贺凌渊被她这副小财迷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这顿午膳，就在这般轻松有趣的氛围中结束了。饭后，两人又对弈了一局，贺凌渊险胜半子，更是让贺凌渊心情大好。他难得地没有急着回养心殿，而是在缀霞轩的小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
待午休过后，贺凌渊才终于动身，返回养心殿处理政事。
养心殿内，贺凌渊坐在御案后，手中批阅着奏折，脑海中却不时地闪过午后在缀霞轩的种种画面。无论是那新奇的菜色，还是那有趣的“动画”，亦或是棋盘上的险胜，都让他觉得身心舒畅。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提起家中两位兄长时，脸上那副鲜活又怀念的神情。他不由得对她那有趣的家世，产生了更深的兴趣。
“李德福，”他头也不抬地开口。
“奴才在。”
“朕记得，林尚书有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何处任职？”
李德福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林家大公子林知渊，是前科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二公子林知行，则是在京中禁卫军里，任一个羽林卫的中郎将。”
“哦？一文一武？”贺凌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个林柬，倒是会盘算。让一个儿子入文官清流，一个儿子入武将勋贵，两边都占着，既能相互扶持，又不至于太过冒进。有意思。”
他随手拿起下一本奏折，展开一看，嘴角的笑意却缓缓凝固了。
是镇国公的请安折子。折子里照例是问候圣安，汇报边关军情。只是在奏报的最后，镇国公却话锋一转，用极为沉痛的笔触，为中秋夜宴之事请罪。他言辞恳切，称自己戎马半生，疏于对小女的管教，以致其性情骄纵，冲动鲁莽，不仅在君前失仪，更险些惊扰龙裔，实乃教女无方，罪该万死。折子末尾，他又提及小女如今身怀六甲，闭门思过，不知身体如何，言语间充满了老父亲的担忧与自责。
贺凌渊将奏折丢在一旁，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这是镇国公在为女儿求情了。也是，中秋那事之后，自己确实是冷落了宋嘉禾许久。
“李德福，”他冷声问道，“丽容华禁足多久了？”
李德福心中一凛，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自那日丽容华在养心殿失仪被禁足至今，已有二十二日了。”
“快一个月了啊……”贺凌渊喃喃自语。他想了想，又问道：“她这些日子，在宫里可还安分？”
“回皇上的话，安分得很。”李德福恭敬地道，“听晚香居的人说，容华每日只是安心养胎，抄录经文，再未踏出过宫门半步，也未曾与任何人起过争执。想来……是真心知错了。”
贺凌渊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宋嘉禾腹中的孩子，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嗣，其政治意义不言而喻。镇国公府手握兵权，是朝堂上不可或缺的倚仗。将他的女儿禁足太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只是，天子金口玉言，既已下旨惩戒，便不能轻易收回成命，否则君威何在？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足以堵住悠悠众口、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台阶。
他沉吟片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御案一角的记事录，视线在“十月初六，中宫千秋”几个字上，停顿了下来。
皇后的生辰……
贺凌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由头了。借着中宫千秋之喜，普天同庆，赦免宫中过失之人，既能顺理成章地放出宋嘉禾，全了镇国公的颜面，又能彰显自己对皇后的敬重，全了帝后的体面。一举两得，完美无缺。
他心中计较已定，这才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的奏折，对李德福吩咐道：
“摆驾坤宁宫。”
贺凌渊的龙辇在坤宁宫前稳稳停下。
彼时，皇后谢晚晴并未歇着，正坐在偏殿，就着灯火，对看下半年宫中各处的用度账本。听到殿外传来通传声，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相迎。
“皇上今夜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让人知会一声，臣妾好早作准备。”她迎上前，语气里带着一丝妻子对丈夫的、恰到好处的埋怨。
贺凌渊见她如此，心中那点因前朝后宫之事而起的烦躁也消散了些许。他上前一步，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温声道：“是朕的不是，临时起意，便想过来看看你。”
皇后被他握着手，脸上飞起一抹淡红，嗔怪道：“臣妾可没有怪罪皇上的意思。只是您提前说一声，臣妾也能让小厨房多备几道您爱吃的菜。”
她转头对身边的掌事姑姑云舒吩咐道：“云舒，快，去御膳房传话，添几道皇上平日里爱用的菜色，再温一壶秋露白来。”
坤宁宫内，晚膳的菜肴早已备好。因着皇帝是临时起意，膳食并不算奢华，却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几样家常菜，清淡爽口。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贺凌渊亲自为皇后布菜，气氛温馨而宁静。
“今日在缀霞轩，慧婕妤倒是弄了些新奇的菜色，味道不错。”贺凌渊随口提了一句。
皇后温婉一笑：“慧婕妤妹妹心思活络，臣妾也听说了。前些日子臣妾宫里的小厨房也学着做了那道水果茶，宁儿喜欢得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女儿的趣事，和宫中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仿佛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