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尖叫声如同利刺，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图书馆主入口那由桌椅临时堆砌的屏障，在外部恐怖力量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飞溅，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扭曲的阴影在门窗缝隙后晃动，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风，灌入大厅，让每个人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林墨僵在原地，退回地下室的求生本能与眼前惨剧即将发生的景象激烈搏斗。他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刻满的恐惧，看着王教授苍老却试图挺直脊梁的身影，看着年轻人用颤抖的身体抵住摇摇欲坠的障碍物……一种远比恐惧更深沉的东西，在他近乎枯竭的心湖中搅动。
躲回去？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然后听着上方同胞被屠戮的惨叫，在负罪感中等待未知的审判？不！他做不到！不是因为高尚，而是因为一种更原始的冲动——如果文明的火炬在此刻彻底熄灭，那么他独自苟活在这片废墟之上，又与那些门外的怪物何异？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黑色玉简。编辑器界面依旧黯淡，0.01单位的能量和严重透支的精神力，让他如同一个手持空枪的士兵。
但……“权限波纹”！
刚才在地下，他透支精神力激活玉简，驱散了那个“低阶清理单元”。现在，门外的不止一个，而且他的状态更差，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甚至可能直接精神崩溃而死。
赌吗？
赌！
没有时间犹豫了！入口处的屏障发出一声巨大的断裂声，一根粗壮的门栓扭曲着飞了出来！
“顶住！”王教授嘶声呐喊，但声音中充满了无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墨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挤开慌乱的人群，站到了距离入口最近的地方。他背对着惊恐的众人，面向那即将被突破的入口，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黑色玉简！
这个举动在混乱中显得异常突兀，不少人惊愕地看着他。
“他干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
林墨无视身后的议论和前方迫在眉睫的危机，他闭上双眼，将全部残存的精神，所有的意志力，对生存的渴望，对毁灭的不甘，甚至是一丝刚刚萌芽的、不愿独活的微弱责任感，全部压榨出来，如同挤压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注入紧贴额头的玉简！
“呃啊啊啊——！”难以形容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爆发，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瞬间就要昏死过去。这比在地下室时更加艰难，他的精神力已经濒临油尽灯枯。
玉简再次开始发烫，但这次，反应远比上次微弱和迟缓。表面的银色纹路只是勉强亮起，光芒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不够！还不够！
林墨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的腥味和疼痛感刺激着他最后的神经。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自己平凡却宁静的过去，想起了那个被他救下的流浪汉……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化作最后一股不屈的意念！
“给我……滚开！”他发出一声沙哑的、不似人声的低吼！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错觉般的震鸣从玉简上传出。一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水波般的涟漪，以玉简为中心，艰难地扩散开来，范围远比上次要小，强度也弱得多。
这道“权限波纹”掠过摇摇欲坠的屏障，穿透门缝，扫向外面的阴影。
效果立竿见影，但却并非完全驱散！
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那些扭曲晃动的阴影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发出了一阵混乱、尖锐、充满困惑和暴怒的嘶鸣！它们没有像地下室那个个体一样立刻退走，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迟疑，似乎对这道微弱却带有“权威”的波动感到忌惮和愤怒。
屏障后的压力骤然一轻，那些用身体顶住障碍物的年轻人一时失力，纷纷向前踉跄。
“怎么回事？”
“它们……停了？”
人群的骚动暂时平息，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口，又看向那个举着古怪玉简、背影摇摇欲坠的年轻人。
林墨再也支撑不住，玉简从手中滑落，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向后倒去。幸好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年轻人扶住了他。
“小兄弟！你怎么样？”王教授急忙上前，看到林墨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嘴角还带着血迹，不由得大惊失色。
“我……没事……”林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它们……暂时……被吓住了……但……不会太久……加强……屏障……”
他的话断断续续，但意思明确。
王教授立刻明白了，他深深看了林墨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感激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立刻转身，用尽可能镇定的声音喊道：“快！趁现在！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堆过去！加固大门！快！”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幸存者们行动起来。桌椅、书架、甚至厚重的地毯，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被疯狂地堆向入口，将那个破口死死堵住，比之前更加厚实。
门外的嘶鸣声和抓挠声再次响起，但力度似乎减弱了一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暴躁，而不是之前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击。那道微弱的“权限波纹”显然起到了作用，虽然未能退敌，但成功地为里面的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并似乎对怪物产生了一定的震慑效果。
大厅里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门外持续的骚扰声和人们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那个被扶到墙角、瘫坐在地、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年轻人身上。
刚才那神奇的一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那个发光的玉简，那道无形的波动，以及门外怪物的反应……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图书馆管理员，究竟是什么人？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却在一些人心中悄然点燃。也许……他们并非只能坐以待毙。
林墨在昏沉中，感觉到有人给他喂了点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他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运转着那丝微弱的气感，试图修复严重受损的精神。编辑器界面依旧黯淡，但似乎因为宿主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刚才的“壮举”，那0.01单位的能量顽强地没有归零，界面本身也没有彻底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林墨的意识才从深沉的黑暗中慢慢浮起。剧烈的头痛依旧，但那种灵魂被抽空的虚脱感减轻了一些。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靠坐在墙角，身上盖了一件不知谁的外套。王教授就坐在他不远处，闭目养神，但眉头紧锁。大厅里很安静，大部分人都蜷缩着休息，只有几个人在警惕地监视着被堵死的入口。
门外，那种令人不安的刮擦和嘶鸣声依然存在，但似乎保持在一种相对“温和”的骚扰级别，没有再次发动强攻。
看到他醒来，王教授立刻睁开了眼睛，挪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林墨，你感觉怎么样？” 他直接叫出了名字，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好……一点了。”林墨声音沙哑，他看了一眼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入口，“外面……”
“还在，但安静了不少。多亏了你。”王教授的目光落在林墨依旧紧握在手中的玉简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谨慎地问道，“刚才那个……是？”
林墨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无法完全隐瞒，但也不能透露真相。他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解释：“家传的……一件古物，据说有点……镇邪安神的作用。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有点效果。”他语气虚弱，显得很不确定。
王教授是搞学术的，对超自然事物本能存疑，但刚才亲眼所见的事实让他无法反驳。他点了点头，没有深究，只是郑重地说：“不管怎样，你救了大家。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这时，之前那个戴破眼镜的职员也凑了过来，递给林墨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水：“吃点东西吧，林管理员。你消耗太大了。”
周围几个醒着的人也投来感激和好奇的目光。
林墨没有推辞，他现在急需能量。他慢慢吃着饼干，喝着水，感受着体力一丝丝的恢复。他注意到，大厅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之前是纯粹的恐慌和绝望，现在，虽然恐惧依旧，但多了一种……凝聚力？一种围绕着某种微弱希望而形成的、脆弱的秩序。而他自己，无意中被推到了这个临时群体的核心边缘。
他看了一眼编辑器界面，能量储备还是0.01单位，但状态栏里【精神力严重枯竭】的提示后，多了一个（缓慢恢复中）的字样。
他还活着，而且似乎……找到了一点点在这个废土世界里，除了独自躲藏之外，另一种可能的生存方式。
但危机远未解除。门外的怪物只是被暂时震慑，更大的威胁还笼罩在城市上空。而他透支精神力的后果，以及使用“权限波纹”可能引来的更高层级存在的关注，都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握紧了玉简。微光已经点燃，但能否照亮前路，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