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谪殿主的问题,如同投入林凡心湖的一颗石子,漾开了层层深邃的涟漪。
“以‘定义’之权,抉择自身存在之意义……”
林凡沉默着,目光仿佛穿透了星云棋盘,看到了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命运之弦。这个问题,触及了他修行至今,乃至未来道途最核心的拷问。
混沌赋予了他定义万物的权柄雏形,但当他站在力量的尽头,回望自身时,又该如何定义“林凡”这个存在?是复仇的工具?是林氏复兴的希望?是混沌大道的载体?还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可以超脱一切因果宿命的……“我”?
许久,林凡眼中的迷茫逐渐散去,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他抬起头,看向星谪那变幻不定的星辰面孔,缓缓开口:
“存在之意义,并非一成不变之固物。它源于过往之经历,成于当下之抉择,指向未来之可能。”
“晚辈一路行来,为复仇,为守护,为求道。这些,皆是我存在意义的一部分,却非全部。”
“若真到了需以权柄定义自身之时……”林凡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力量,“我定义我,为‘行者’。行于混沌之中,见证万法生灭,守护心中珍视,探索道之终极。此意义,由我之心念赋予,由我之步履印证,而非任何外力或宿命所能强加。”
他顿了顿,继续道:“混沌包容万有,自当包容‘我’之存在。若连自身都无法明晰定义,又如何能真正执掌这包容万物之混沌?届时,不是混沌影响我心,而是我之道心,已然与混沌同频,我就是混沌行走于世间的显化之一。”
“好一个‘行者’!好一个‘我就是混沌显化’!”星谪殿主眼中星辉大盛,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不滞于物,不困于情,不溺于力,不惑于名。以动态之心,应万变之道。林凡,你的道心之澄澈,悟性之超绝,确实远超吾之预期。”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然而,知易行难。命运长河之中,变数丛生,诱惑万千。尤其是你身负的混沌大道,以及林氏血脉的因果,注定你将面临的抉择,远比常人更加艰难与残酷。”
星谪殿主袖袍再挥,星云棋盘上的景象再次变幻。混沌初开的景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由无数光点与线条构成的巨大网络——那是命运长河的某种具现化投影!
在那庞大的命运网络之中,林凡清晰地看到了数条格外粗壮、闪烁着不同光泽的“主线”与自己紧密相连。
一条猩红如血,充满了毁灭与复仇的怨念,另一端连接着魔神界深处那令人心悸的毁灭漩涡(烬灭魔帝),以及更多隐在暗处的魔影。这是林氏血仇之线。
一条清冷如月,带着指引与未知,另一端连接着北原神殿,以及更深处一些模糊不清、仿佛涉及宇宙本源的秘密。这是北原神殿之线。
一条蓬勃昂扬,汇聚着万千信念与气运,另一端连接着蓬勃发展的混沌圣墟,以及叶小柔、林昊等所有与他命运交织之人。这是守护与责任之线。
还有一条……最为隐晦,近乎透明,却仿佛贯穿了过去未来,连接着他体内的系统核心与林家祖玉,指向一片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未知领域。这是混沌本源之线。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细小的丝线,连接着神界各方势力,连接着那些听他讲道的众生,甚至连接着一些他尚未接触过的存在。
这张命运之网,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
“看到了吗?”星谪殿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这便是你如今所处的命运节点。每一条线,都代表一种可能,一种因果。你的每一个抉择,都可能牵动整张网络的走向。”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几条线上,语气凝重:“尤其是这条血仇之线。烬灭不会善罢甘休,魔神帝尊的威严不容挑衅。你与魔神界,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而这条混沌本源之线……”他看向那条近乎透明的线,星辰眼眸中首次露出了些许困惑与忌惮,“其源头,连吾亦难以完全窥清,似乎涉及到了宇宙诞生之前的‘绝对虚无’领域,那是连帝尊都难以触及的禁忌之地。”
星谪殿主看向林凡,郑重道:“林凡,你之道,注定与这诸天最大的因果与秘密纠缠。前行路上,你或许会遇到力量暴涨的诱惑,或许会面临牺牲与守护的两难,或许会触及连帝尊都恐惧的禁忌……届时,你今日所言‘行者’之心,能否依旧澄澈如初?你驾驭混沌之志,能否不被力量本身所奴役?”
这是最直接的警示,也是最深切的期许。
林凡凝视着那张属于自己的命运之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无数可能、无数危机、无数机遇。他的心潮起伏,最终却归于一片奇异的平静。
他伸出手指,并非去拨动那些命运之弦,而是轻轻点向了自己的心口。
“殿主,命运如网,因果如丝。然,我之心,便是这网中唯一的不变之‘锚’。”
“诱惑也罢,两难也罢,禁忌也罢,它们皆是道途之景,亦是炼心之劫。”
“晚辈不敢妄言永不失却,但求秉持‘行者’之心,于万千可能中,走出属于我林凡的……混沌之路!”
“若力量蒙蔽本心,我便以心正力!若因果纠缠难解,我便以力断因果!若前路乃是禁忌……那我便去看看,这禁忌之后,又是何等风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彷徨、直面一切未知的大勇气、大决断!周身混沌之气自然流转,不再仅仅是包容,更带上了一种开拓与创造的勃勃生机,仿佛在回应着他那坚定不移的道心!
星谪殿主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那星辰面孔上,露出了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虽然由星光构成,却带着真实的欣慰。
“善。”
“看来,是吾多虑了。你的道,已初具雏形,非外力所能轻易动摇。”
他挥袖散去那命运长河的投影,星谕殿内重归静谧星空。
“论道至此,已明你心志。接下来,该让你知晓一些,你应知之事了。”星谪殿主语气变得肃穆,“关于上古林氏,关于那场神陨之战,以及……混沌源核的传说。”
林凡精神一振,知道真正的秘辛,即将揭晓。他正襟危坐,凝神静听。
星谪殿主的目光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声音带着悠远的回响:
“上古林氏,并非寻常神族。其血脉源头,据古老石板记载,疑似与……混沌源核的第一次显化有关。”
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
“混沌源核?”林凡心中巨震。
“不错。混沌源核,乃宇宙生灭之原点,万道起源之尽头。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规则。寻常帝尊,亦只能借用其逸散之力,而无法真正触及。”
“林氏先祖,据传是万古以来,最接近混沌源核的存在之一。他们并非创造了混沌,而是……成为了混沌在世间最初的‘代言人’与‘守护者’。”
星谪殿主继续道:“正因如此,林氏一族天生亲近万道,血脉强大,曾一度辉煌至极,被誉为‘混沌神族’。然而,福兮祸之所伏。这份与混沌源核的亲近,也引来了觊觎与恐惧。”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魔神界,尤其是执掌‘毁灭’本源的烬灭魔帝,他们信奉绝对的终结与混乱,认为混沌源核是阻碍宇宙彻底归于‘寂灭’的最大障碍。而林氏,作为混沌的守护者,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场神陨之战……实则是魔神界针对混沌源核守护者的一场……精心策划的灭绝之战!”星谪殿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们联合了神界内部一些对林氏不满或渴望力量的势力,发动了突袭。目的,不仅是为了覆灭林氏,更是为了……找到并掌控,或者彻底毁灭混沌源核的‘钥匙’!”
林凡握紧了拳头,眼中寒光闪烁。原来如此!林氏的覆灭,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的阴谋!
“钥匙?”他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钥匙。”星谪殿主看向林凡,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了那系统核心与祖玉之上,“据神殿古老预言记载,混沌源核虽无法被直接掌控,但其在世间留有‘印记’或‘坐标’,可称之为‘钥匙’。得此钥匙者,或许能获得混沌源核的认可,真正执掌其力,亦可能……引动源核反噬,导致宇宙重归混沌。”
“而林氏一族,被认为最有可能保管着这把‘钥匙’。”星谪殿主缓缓道,“这也是魔神界不惜代价也要覆灭林氏的根本原因。他们怀疑,钥匙就藏在林氏血脉,或者其传承之中。”
林凡心神剧震!系统?祖玉?难道它们就是……那把所谓的“钥匙”?或者其中之一是?
星谪殿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摇头:“具体何为钥匙,吾亦不知。预言模糊,真相早已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或许是你体内的传承,或许是那枚玉佩,或许……钥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资格,一种被源核选中的‘身份’。”
他郑重告诫:“林凡,你身负林氏最后也是最纯粹的血脉,又初步执掌了混沌权柄。无论你是否是那把‘钥匙’,在烬灭魔帝,乃至其他觊觎混沌源核的存在眼中,你都是最大的目标与变数。你未来的路,注定步步杀机,远超你的想象。”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林凡的心神,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知道了根源,反而让他心中的许多谜团得以解开,目标更加清晰。
“多谢殿主告知。”林凡沉声道,“无论前路如何,晚辈已别无选择,唯有前行。”
“很好。”星谪殿主点头,“论道至此,已尽。你可在神殿逗留数日,寒月会带你前往‘藏星阁’,那里收录了一些关于上古之战的零星记载与混沌感悟,或对你有所助益。之后,是去是留,皆由你自行决断。”
说完,星谪殿主的身影缓缓变淡,最终与周围的星空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存在过。
星谕殿内,只剩下林凡一人,独对无垠星空,消化着刚刚听闻的惊天秘辛。
他的眼神,愈发深邃坚定。
混沌源核……林氏守护……魔神觊觎……钥匙……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险无比的未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潮。
“无论我是钥匙,还是执钥之人,这条路,我走定了!”
片刻之后,寒月仙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外。
“林宗主,请随我来,藏星阁已为您开启。”
林凡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浩瀚星空,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殿外。
他的北原神殿之行,收获了至关重要的信息,也明确了肩头那沉甸甸的、关乎宇宙本源的使命。
而属于他的混沌传奇,才刚刚掀开更加恢弘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