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法则光虫的袭击后,鹿笙驾驭星槎,将自身与微光路径的距离重新调整到一个更为保守的区间。她不敢再贪图那百分之一的死寂场削弱,宁愿承受更强的环境压迫,也要确保自身隐匿的绝对安全。《弈天筹》持续运转,将“规避原生防卫机制”的优先级提到最高,任何微光路径上的细微能量起伏都会引发高度警觉。
航行变得愈发谨慎,速度也放缓了许多。如此又过了数日,就在鹿笙以为这段路程将始终与警惕和死寂为伴时,新的变化出现了。
前方的微光路径,不再是纯粹的、平滑的光带。在其边缘,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如同萤火虫般飘荡的光点。这些光点与构成路径本体的微光同源,但却脱离了“路径”的束缚,在周围的死寂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闪烁,时而明灭。
“检测到游离态‘生灭微光’粒子,暂命名为‘光尘’。能量结构不稳定,存在周期短,无主动攻击意图。”《弈天筹》迅速给出分析。
鹿笙没有贸然接触这些“光尘”。她操控星槎远远避开,同时仔细观察。她发现,这些光尘并非均匀分布,在某些特定的路径区段会明显增多,而在这些区段,寂灭令传来的共鸣会带上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杂音”的波动。
她心中一动,尝试将一缕神识附着在寂灭令上,借助《弈天筹》的解析能力,去“聆听”这丝杂音。
初时只是一片模糊的嘶嘶声,如同坏掉的收音机。但随着她集中精神,并引导一丝“初火之种”的力量融入神识,那杂音竟开始变得清晰,逐渐凝聚成一些断断续续、充满干扰的……意念碎片!
“……坐标……偏移……守不住了……”
“……归寂……是唯一的……”
“……后来者……小心……影……”
“……火种……不灭……”
这些意念碎片充满了苍凉、决绝、警示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仿佛跨越了无比漫长的时光,从某个文明陨落的最终时刻传来,被这奇异的微光路径偶然记录,又由这些游离的“光尘”作为载体,散逸出来。
“历史……回响?”鹿笙屏住呼吸。这些残响,无疑是属于早已湮灭的寂灭一脉,或者说,是与“生灭之隙”相关的古老存在留下的!它们像散落的数据碎片,虽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却可能蕴含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她立刻意识到,这些飘散着“光尘”和“历史残响”的区域,或许是这条路径上的“信息富集点”!收集和分析这些信息,可能比单纯抵达“生灭之隙”本身更有价值,能让她提前了解前方可能面对的真相与危险。
然而,如何安全地收集?直接捕捉“光尘”?风险未知。长时间停留聆听残响?容易暴露。
《弈天筹》开始推演方案。很快,一个基于现有条件的计划成型——利用星槎的远程探测阵列,结合《弈天筹》的信息接收与处理能力,以及寂灭令作为“信号放大器”和“过滤器”的功能,对特定区域的“光尘”和“残响”进行非接触式的扫描与记录!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她需要将星槎停泊在距离“信息富集点”足够远、足以保证隐匿安全的死寂虚空中,然后如同调整天文望远镜的焦距一般,小心翼翼地调整探测阵列的角度和灵敏度,通过寂灭令的共鸣,锁定那些飘散着特殊“光尘”的区域,捕捉其中蕴含的意念碎片。
过程缓慢而耗神。每一次调整,都需要《弈天筹》进行大量计算,以规避可能存在的反窥探机制,并过滤掉无意义的能量噪音。收集到的信息也依旧是碎片化的,充满了缺失和干扰。
“……东荒……陷落……非战之罪……”
“……‘观测者’……背叛……”
“……‘归寂之核’……非终点……乃……循环之……”
“……寻找……‘零’……”
大量不明所以的词汇和残缺的句子被记录入库。鹿笙无法立刻理解全部,但她让《弈天筹》将所有碎片化信息归档,建立关联模型,试图从中找出规律和关键线索。
“观测者”、“背叛”、“循环”、“零”……这些词汇反复出现,与“影渊”、“归寂之核”、“生灭之隙”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远比她想象中更为宏大、也更为残酷的宇宙图景。寂灭一脉的消亡,似乎并非简单的势力更替,而是涉及到了某些根本性的规则与背叛。
在其中一个信息富集点,她捕捉到了一段相对清晰、却也更令人心悸的残响:
“……他们……篡改了‘记录’……小心……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过去……”
这段残响让鹿笙背脊生寒。篡改历史记录?这涉及到的层面,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力量对抗,触及了信息与认知的战场。这让她对自身所知的关于寂灭一脉、关于宇宙历史的所有信息,都产生了一丝根本性的怀疑。
她如同一个在废墟中挖掘考古的学者,在极致的危险环境下,拼凑着被掩埋的真相。每多收集一块碎片,她对前路的认知便多一分凝重,但也多一分明晰。
星槎继续沿着微光之径,在死寂与微光、真实与残响的交界处,谨慎而坚定地前行。鹿笙知道,她不仅在空间上靠近“生灭之隙”,更在时间与信息的维度上,逼近一个被刻意掩盖的惊人秘密。而要想在接下来的漩涡中存活乃至破局,这些破碎的“残响”,或许将成为她最重要的“情报”与“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