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破浪”悬浮于葬星原“丙七”星骸之外,如同一只玄黑的眼瞳,沉默地注视着那片死寂的遗迹入口。槎内主控室中,气氛凝重。墨娘面前的光幕上,数据如瀑布般流淌,勾勒出方才大厅内能量剧烈波动的轨迹,以及那三尊守卫傀儡被瞬间瓦解的惊人事实。
“能量反应平息。守卫傀儡核心彻底湮灭,非暴力摧毁,更似……法则层面的抹除。”墨娘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向玄镌汇报。她的目光掠过光幕上代表鹿笙那道微弱干预能量的金色轨迹,最终落在监控画面中那个已然退回原地、气息平和的女子身上。
玄镌负手而立,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舱壁,将鹿笙方才那看似惊险、实则精准到毫厘的应对尽收眼底。救人是真,但那份举重若轻、对能量与时机妙到巅毫的掌控,绝非寻常炼虚修士可为。他甚至隐隐感觉到,此女在出手瞬间,气机与这遗迹的寂灭氛围有过一瞬更深层次的交融,绝非仅仅“略懂寂灭禁制”那么简单。
“清理完毕,通道安全。未发现其他即时威胁。”石岳的传讯也随即到来,语气中带着对鹿笙的感激与愈发深沉的审视。
凌空站在自己的飞梭旁,脸色依旧难看。他盯着那名惊魂未定、正对鹿笙千恩万谢的跟班,又嫉又恨,却再也说不出半句嘲讽之语。两次三番,皆是这鹿笙化解危机,更衬得他无能。他死死攥紧拳头,将一股邪火硬生生压下,只是眼神愈发阴鸷。
鹿笙对各方反应恍若未觉。她静立虚空,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遗迹入口,《弈天筹》却在心海中掀起狂澜。方才借助那一丝归寂源炁与遗迹禁制的短暂“沟通”,以及傀儡被薪火瓦解时散逸出的本源信息流,让她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古老、破碎的意念回响——
“……巡天背誓,影噬诸界……归寂失控,万灵蒙尘……悬空山,最后的‘灯塔’……坐标……封于‘万象星枢’……”
信息残缺,却如同惊雷炸响!
“巡天背誓”?这与她在冰渊遗迹看到的“巡天叛离”信息吻合!
“影噬诸界”,直指“影渊”之祸!
“归寂失控”?难道寂灭一脉追求的终极“归寂”之力,本身也存在巨大隐患?
而“悬空山”果然是关键,被称之为“最后的灯塔”!寻找“万象星枢”,似乎是获取其准确坐标的关键!
这些碎片化的上古秘辛,远比千机商会所谓的“探索资源”重要万倍!云矶真人,乃至玄镌,他们真正想在这烬尘海寻找的,恐怕也绝非仅仅是“烬尘晶”或“归寂之巢”!
“鹿道友。”玄镌冰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前方岔路已探明三条,能量反应各异。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抉择?”他将选择权抛了过来,既是试探,也是认可了她的价值。
鹿笙收敛心神,知道此刻必须展现更多的价值,才能赢得一定程度的话语权,便于后续独自行动。她并未推辞,目光扫过墨娘光幕上显示的三条岔路能量图谱。
一条能量狂暴,充斥着毁灭性的寂灭雷霆,隐约有星骸碎片被拉扯碰撞的轰鸣传来。
一条气息幽深死寂,神识探入如泥牛入海,仿佛通向绝对的虚无。
最后一条则相对平和,但能量流转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隐隐与《弈天筹》推演的某种古老阵法共鸣。
“左侧岔路,寂灭雷霆肆虐,虽可能有‘雷击烬尘晶’孕育,然强行突破消耗巨大,易引动更大范围能量暴动。”
“中间岔路,气息归无,疑似‘寂灭之喉’,吞噬万物,凶险莫测,非合体境难以深入。”
她最终指向右侧岔路,“此路能量虽不显,然流转有序,隐合古阵韵律。遗迹核心重地,禁制反而可能内敛。从此路行,或可直抵要害,事半功倍。”
理由充分,分析透彻,更是隐晦地点出“古阵韵律”,暗示自身传承与此地的关联。
玄镌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依鹿道友所言,目标右侧岔路。石岳组开路,凌空组策应,墨娘重点监控此路能量变化。”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行动起来。穿过大厅,进入右侧岔路。通道果然如鹿笙所料,并无明显杀机,但墙壁上的符文残迹愈发复杂古老,空气中弥漫的寂灭道韵也更为精纯。鹿笙一边跟随队伍前行,一边暗中以寂灭令为引,细细感应着通道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召唤。
前行约莫一炷香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更为宏伟的圆形大殿。大殿穹顶已然破损,露出外部扭曲的星空景象,道道寂灭辐射如极光般垂落,将殿内映照得光怪陆离。大殿中央,并非雕像,而是一座巨大的、由无数精密齿轮与符文环环相扣构成的浑天仪般的装置,只是此刻大多已锈蚀断裂,黯淡无光。装置基座四周,散落着几具身披残破甲胄的枯骨,骨质晶莹,隐泛玉色,显然生前修为极高。
“这是……古修战傀操控中枢?”石岳经验丰富,立刻认出此物,“看这些遗骨,应是当年操控此中枢的修士,力战而亡。”
队员们立刻分散探查,既警惕可能的残留禁制,也希望能找到有价值的遗物。
凌空眼睛一亮,目光瞬间被一具靠坐在基座旁的遗骨手指上,那枚闪烁着幽暗光泽的储物戒指吸引。他身形一动,便要上前夺取。
“别动!”鹿笙和石岳再次同时出声。
然而凌空贪念已起,竟不管不顾,一把抓向那戒指!
就在他手指触及戒指的瞬间,那具遗骨空洞的眼眶中,猛地腾起两簇幽蓝色的魂火!同时,整个大殿地面,无数隐匿的符文骤然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困阵!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瞬间降临!
“不好!是残魂守护与触发式困阵!”石岳大惊。
那被惊动的遗骨缓缓“抬头”,下颌骨开合,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远超炼虚期的恐怖威压混合着精纯的寂灭死气,如同潮水般向凌空涌去!他周身护体灵光瞬间明灭不定,脸上血色尽褪!
“救我!”凌空亡魂大冒,尖声向玄镌求救。
玄镌眉头微皱,并未立刻出手,似乎想借此让这纨绔吃点苦头。
鹿笙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弈天筹》瞬间推演出破局之法——那中央的浑天仪装置,虽已残破,但其核心一处关键的符文节点,正是整个困阵与残魂激活的能量中转之处!若能以归寂源炁暂时中断其能量供给……
她身形微动,似要后退避开威压中心,袖中手指却悄然掐诀,一缕细微到极致的归寂源炁,如同无形的细针,精准地射向浑天仪基座某处不起眼的符文衔接点!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整个困阵的光华骤然一黯,那具遗骨眼眶中的魂火也随之一滞,扑向凌空的寂灭死气势头大减。
就在这瞬息即逝的空档,玄镌终于出手了。并未拔剑,只是隔空一掌拍出,一道凝练的玄冰掌印后发先至,轰在那遗骨胸口!
“咔嚓!”遗骨瞬间被冰封,随即寸寸碎裂,连同那点残魂一同湮灭。困阵因能量节点被干扰,运转不灵,也被石岳等人趁机合力破去。
凌空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已被冷汗浸透,看向那枚滚落在地的戒指,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再不敢妄动。
玄镌则再次将目光投向鹿笙,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方才那阵法短暂的停滞,绝非偶然!
鹿笙却已俯身,从另一具遗骨旁拾起一枚蒙尘的玉简,神识略微一扫,便递向玄镌:“真人,此玉简似乎记录了部分此地舆图与‘万象星枢’的只言片语。”
她主动交出看似最重要的信息,姿态坦然。实则,《弈天筹》早已将玉简内容瞬间复刻解析,其内关于“万象星枢”的记载虽模糊,却与她之前所得信息相互印证。而真正关于“悬空山”坐标的核心秘密,她相信绝非记录于此。
玄镌接过玉简,神识探查,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动。他深深看了鹿笙一眼,将玉简收起:“鹿道友又立一功。此地不宜久留,尽快搜索,然后撤离。”
队员们迅速清理战场,收获了一些古修材料与残破法宝。鹿笙则悄无声息地将一枚不起眼的、刻有奇异星纹的黑色金属片(源自一具遗骨的甲胄夹层)收入袖中。《弈天筹》强烈提示,此物与“万象星枢”关联极深。
退出这座核心大殿,返回星槎的途中,鹿笙心中已有了全盘计划。烬尘海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千机商会目的不纯,队伍内部矛盾重重。她需借助商会之力抵达“归寂之巢”,但在那之前,必须找到“万象星枢”,获取“悬空山”的确切坐标。
下一次,当真正的危机降临时,或许便是她金蝉脱壳,独自行动的最佳时机。这盘棋,她不仅要安然落子,更要攫取最大的那份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