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斜洒在华晟工业园区主楼西侧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片冷银色的光晕。陆轩站在附属办公楼三层会议室外的走廊上，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扣子。他没有看表，也不踱步，只是静静地望着电梯口的方向，仿佛时间早已被他踩在脚下。
林娜昨夜送来的文件袋还攥在手中，边角已被指尖摩挲得微微卷起。那本《企业合规白皮书》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公文包里，封面烫金编号在暗处泛着微不可察的光——那是他们亲手编织的一张网，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让规则，开始正视他们。
门开了。
华晟的代表是两位中年男子，cFo走在前头，目光扫过陆轩时略作停顿，像是在确认一件展品是否与目录相符。会议室不大，长桌两侧各坐三人，气氛像被真空封存，礼貌而冰冷。
“陆总，感谢亲自前来。”对方开场便点明身份，“我们原本以为，是吴先生负责对接。”
陆轩落座，将公文包轻轻放在桌角，动作不疾不徐。“吴峰是我的合作伙伴，”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错位的分量，“但有些事，必须由我亲自来说。”
cFo翻开资料，指尖轻点纸面：“贵方提交的合作意向中，提到‘具备国家级绿色项目申报资质’。我们查了名录，并无‘樊星阁’注册信息。”
陆轩没动。
他从包中取出那份白皮书，双手递出，动作庄重如呈交誓约。
“编号GS-2023-7194，申报单位：樊星阁绿色能源事业部，申报类别：分布式储能系统集成试点。”他一字一顿，“材料已于上月递交发改委，审批流程预计三个月内完成。这是第三方审计机构出具的预审合规报告，附带税务、环评、安全生产全项认证。”
会议室一片静默。
cFo接过白皮书，翻页时指节微紧。当他看到申报编号旁盖着的红色骑缝章时，眉心轻轻一跳。那枚章，是真的格式，是真的编号序列——哪怕真假尚待核实，也足以让人心生迟疑。
“你们……怎么拿到这个通道的？”他终于问。
“我们没走通道。”陆轩直视对方双眼，“我们创造了条件，然后，走进了门。”
他顿了顿，继续道：“樊星阁没有国企背景，但我们执行的是国企标准。过去五年，我们在地产项目中零安全事故，纳税评级连续三年A级，员工社保缴纳率100%。我们不做灰色地带的生意，也不靠关系撬动资源——我们要的，是公平竞争的资格。”
cFo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技术总监拦住视线。后者盯着白皮书附录中的安全管理体系架构图，低声问：“这套应急响应机制，是你们自己设计的？”
“是。”陆轩点头，“由退役消防指挥官与电力专家联合制定，已在三个自持园区实战演练过十七次。”
空气悄然变化。
质疑仍在，但不再是轻蔑，而是审慎。
张涛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他们指定的审计公司叫‘恒信安评’，查到了，和刘猛旗下的建材公司有三笔回流资金记录。”
陆轩神色不动。
他等对方先开口。
果然，cFo再度发难：“即便贵方资质达标，我们也必须指定第三方审计机构，这是董事会硬性要求。”
“可以。”陆轩答得干脆。
众人一怔。
他继续道：“我们接受贵方指定机构入场审查，但需允许我方提名一名独立观察员，全程列席审计过程。不干预，只监督——确保信息透明，双向可信。”
这是退让，更是设防。
对方交换眼神，技术总监微微点头。
陆轩知道，这一关，过了。
但他没停。
他打开平板，调出一张区域电网布局图，投影到墙面。图上，西南片区的输电节点被标成暗红色，瓶颈清晰可见。
“华晟在川南新建的两座光伏电站，预计并网时间为明年q2。”他语气如陈述事实，“但地方电网接入容量只剩37%，若不提前协调扩容，贵方将面临至少六个月的发电闲置期。”
会议室骤然一静。
这数据，连华晟内部都未完全公开。
“我们能解决。”陆轩看着他们，“樊星阁在西南地区有长期合作的能源服务商，可协助打通地方审批通道。这不是承诺，是资源协同的可能性——前提是，我们被视为真正的战略伙伴，而非临时供应商。”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手指落在地图上的关键节点。
“你们在看合规，我们在看未来。你们在防风险，我们在造机会。有些企业来分蛋糕，有些，是来重新定义蛋糕该怎么切。”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
陆轩回到座位，从内袋取出一枚U盘，轻轻放在会议桌中央。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标签上写着：“西南电网优化方案V1.0”。
“这里面，是我们对贵方并网难题的初步解法。”他站起身，整理袖口。
就在此时，袖口微微翻折，一截藏青色布料露了出来——那是旧校服的内衬，洗得发白，却依旧坚韧。
他没掩饰，也没解释。
转身，向门口走去。
五步，六步。
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总！”
法务主管追了出来，呼吸微促：“周董刚开完会，听说了您这边的情况……他想见您，十五分钟，现在。”
陆轩停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握住了门把。
金属冰凉，纹路清晰。
走廊尽头的电梯指示灯由红转绿，映在他漆黑的皮鞋尖上，像一道即将划破长空的闪电。
门缝间透出的光，正一寸寸吞噬着室内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