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短片上线第三天,点击量突破百万。
陆轩站在指挥室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边缘,调出实时签约数据面板。热度曲线高高在上,转发量持续攀升,社交媒体话题排名已进入前三。但成交栏的数字,停在了第十七笔。
赵宇从副控台抬头:“东南亚区域七家意向客户,全部推迟了最终确认时间。”
孙明翻动财务终端上的结算表:“过去四十八小时,新增咨询量增长三倍,但转化率不足百分之二。我们收到的多数反馈是——‘再看看’。”
林娜递来一份刚整理完的客户回访记录:“三家市政项目组明确表示,他们也在评估泰恒联的新服务包。对方昨天发布了全时段人工响应承诺,配套免费迁移支持。”
马亮的声音从通讯端切入:“不止泰恒联。星瀚、云桥、北辰三家同步更新了SLA条款,全部对标我们的两小时响应标准。其中两家已经启动定向推送,对象正是我们重点跟进的客户名单。”
陆轩没有回应。他将五家竞品的最新服务协议并列投屏,逐行比对。功能覆盖范围、响应时限、故障赔偿比例,几乎完全重合。连界面设计风格都趋向一致——简洁、冷灰、强调流程透明。
赵宇走近:“他们学得很快。”
“不是学。”陆轩手指停在一处细节,“是抄。连工单追踪的进度条颜色都没改。”
孙明皱眉:“可客户不在乎是谁先做的。他们在乎哪个更稳、更便宜。”
“我们价格没优势?”
“短期没有。”孙明调出成本模型,“为保障双人值守和即时响应,人力投入比行业均值高百分之三十七。除非压缩其他开支,否则无法降价。”
陆轩沉默片刻,转向林娜:“峰会发言效果如何?”
“现场反响不错。”她翻开会议纪要,“有八位It主管在问答环节点名提问,关注我们的流程闭环机制。会后三人主动加了联络方式,但至今未回复跟进邮件。”
“说明信任还没建立。”陆轩收回视线,“声量起来了,但没穿透到决策层。”
赵宇低声说:“也许我们需要更强的技术亮点。比如把AI诊断模块提前上线,哪怕还不完美。”
“不。”陆宇摇头,“一旦出错,之前建立的所有 credibility 都会崩。”
话出口瞬间,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不是他惯用的词。
他顿了一下,没有纠正。
林娜却记下了。
马亮接入新的情报流:“泰恒联内部培训视频泄露,内容是针对我们‘听见你的声音’ campaign 的应对策略。他们的销售话术现在统一改成‘我们一直都在,只是不说’。”
孙明冷笑:“真是好意思讲。”
“但他们抓住了关键。”陆轩盯着大屏,“我们强调改变,他们强调稳定。客户怕的不是慢,是变数。”
空气短暂凝滞。
赵宇打破沉默:“那下一步怎么打?继续加大投放?或者……搞促销?”
“没用。”陆轩抬手关闭所有宣传数据窗口,“我们现在就像撞在一堵墙上。做得越多,反弹越强。对手不再犯错,客户不再冲动。市场进入了冷静期。”
他转身走向会议区,拉开椅子坐下。这是他第一次在指挥室落座。
“叫所有人停下正在执行的推广动作。”
林娜一怔:“包括峰会后续跟进?”
“全部暂停。”
“可是媒体已经排期……”
“撤稿。”陆轩看着她,“告诉他们,樊星阁暂时没有新消息发布。”
孙明忍不住开口:“预算已经花出去一部分,如果中途停止,前期投入就白费了。”
“那就白费。”陆宇声音不高,但没有余地,“比起浪费钱,我更怕浪费时间。我们现在走的路,已经被对手预判了每一步。”
赵宇缓缓坐下:“您的意思是,我们被反向牵着走了?”
“从他们集体升级服务开始,就是反制的信号。”陆轩说,“他们不怕我们发声,就怕我们沉默。现在我们越响,他们越齐整。这不是竞争,是同步。”
马亮低声接道:“所以客户才会犹豫。两边看起来一样,谁也不敢赌。”
陆轩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三个字:**看得见**。
然后在旁边画了一条横线,标上“我们”,另一侧写上“他们”。
“我们拼响应速度,他们立刻跟上。我们推真实案例,他们复制流程。我们讲责任,他们说自己一贯如此。”他顿了顿,“问题不在我们做错了什么,而在我们做的,都被他们变成了标配。”
林娜思索片刻:“那有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做的?”
“有。”陆轩写下第二个词:**用得久**。
“稳定性不是一天建立的。客户真正关心的,不是第一次响应多快,而是三年后还能不能这么快。”
孙明眼睛微亮:“我们可以公布长期运维数据?比如系统连续运行时长、重大故障修复周期?”
“不够。”陆轩摇头,“这些还是结果。我们要展示的是——为什么能坚持。”
赵宇忽然想到什么:“要不要开放部分后台权限?让客户亲眼看到我们的值班记录、问题处理链条?”
“太冒险。”孙明反对,“万一有人截图曲解,反而引发信任危机。”
“不是开放权限。”陆轩说,“是让他们感受到存在。”
他转向马亮:“查一下,过去半年,有多少客户在非工作时间提交过紧急请求?具体时间、地区、处理人。”
马亮快速调取日志:“总共四十三次。其中深夜至凌晨时段二十九次,分布在中东、南美、东南亚。处理人均在十五分钟内接单。”
“找到这些人。”陆轩说,“不是为了宣传,是去问他们——当时最怕的是什么?”
林娜一愣:“您想做深度访谈?”
“不是访谈。”陆轩说,“是倾听。他们不需要我们证明多强,只需要知道,夜里三点,真的有人在。”
孙明迟疑:“这不会太慢了吗?等我们收集完反馈,市场可能已经定局。”
“那就一边收,一边做。”陆轩拿起内线电话,“通知后勤组,准备一批定制设备箱。每个箱子放一台备用服务器、一套应急通讯模块,还有——一张手写卡。”
“写什么?”林娜问。
“写一句话:‘你不用联系我们,但我们随时在。’”
赵宇皱眉:“这不像我们的风格。”
“正因为它不像。”陆轩挂断电话,“所以我们才可能走出僵局。”
他重新看向大屏。
五家竞品的服务对比图依然并列显示,颜色相近,参数趋同。
他伸手,关掉了所有对外宣传窗口。
只留下一张空白地图。
“从今天起,停止对外发声。”
“把所有资源,调往客户看不见的地方。”
赵宇低声问:“如果他们还是不买呢?”
陆轩望着地图,没有回答。
指挥室灯光调至最低,只有主屏边缘泛着微弱蓝光。
林娜开始起草保密协议,用于客户深度沟通。
孙明重新核算长期服务成本模型,尝试剥离短期营销支出。
马亮接入更多非公开信道,搜寻客户私下讨论的社群记录。
赵宇独自留在技术终端前,翻看过去一年的运维日志。
他发现,有三次深夜故障,处理人都是同一个人。
那人没有留下名字,只在日志末尾写了一句:
“修好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