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放在袖下的手已然暗暗握紧了匕首的刀柄,只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神色泰然地凝视着向她一步步走近的人。
此处的三人皆心知肚明。
知晓她口中那连郡的白奉璎指的是何人。
叶书荣早就猜到,他们应当是查到秦徽音之死与他有关,只是未曾想,他们竟能查到奉璎。
“本侯,还是低估了殿下。”他在安歌面前停下,那双凤眼带着的探究让人不适极了。
他在她面前半步不到的距离驻足,安歌仰起头,也以同样探究的目光望着他,带着蔑视与嘲意,轻轻扬了笑容:“离这么近做什么?真想娶本公主入你那镇北侯府?”
“若殿下真想嫁,臣不是不能考虑。”他倒想看看,她与晏鹤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大概是知晓秦徽音与她的过往,在她知晓秦徽音命丧他手,还刻意打着嫁给他的主意,是报的什么目的发的什么疯竟想与他成婚?
安歌反倒轻轻捂了嘴笑了一声,微微蹙眉地为难道:“是吗?本公主不过同太后娘娘说句玩笑话,镇北侯,还真以为你配了?”
叶书荣哪里受过这般侮辱,还是从一个在云州任人欺辱的囚女口中说出,无疑是叫他颜面扫地。
一旁的阿镜看着这般局势,心中别提多担心了,一边做好随时护好安歌的准备,一边静静观望。
叶书荣面色一片阴沉,安歌能清晰地听见他身侧握拳的手,骨头作响。
安歌只一瞥眼,从一旁走去,绕开了眼前这张令人生厌的脸:“行了,既然镇北侯来了,自有他陪着太后娘娘赏花,我就不奉陪了。”
她看向一旁的阿镜,“阿镜,我们回府吧!”
阿镜伸手来扶着她时,转过身,可清晰察觉握着她手的安歌力道有些重。
看向安歌时,便知她脸色并不好看,似是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强忍着不可发作。
“如今看来,殿下是铁了心要与崇明王站在一处,与我叶家对立了?”身后阴郁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与玩世不恭。
安歌脚步一顿,只微微侧首应着:“镇北侯今日才看出来,未免有些愚钝了……”
安歌正愁没地可以骂他,这就上赶着来了。
“秦徽音这个名字,镇北侯应当不耳生吧?”安歌接着挑破了与他之间的最后一层心知肚明的仇怨,“她在你手中所受的一切,来日,我定会要你成千上万倍地还回来。”
话音一落,安歌便带着阿镜,头也不回地离开。
有他二人所在之处,安歌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只要多瞧那叶书荣一眼,就恨不得将他一刀刀捅在他的身上,叫他生不如死叫苦连天,也尝尝阿音姐姐所受的滋味。
人刚到宫门口,便见晏鹤川急匆匆地下马而来。
阿镜见晏鹤川赶来,便识趣地行礼后,先行退到了陆清边上。
安歌脸色不佳,丧丧地垂眼看向神色担忧的晏鹤川。
压抑了一路的愤懑在这一瞬间尽数倾泻,安歌握着拳,愤愤不平:“我真恨不得把我近日学的拳法全打那该死的叶书荣身上!给他打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叫他像头猪一样沿着皇城走回他的镇北侯府!”
“好!我们早晚打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打得叫叶书芸认不出来他!”他先是肯定着她的话,一边牵着她到了马车边,扶着她踏上车阶。
也通过她的话,知晓今日叶书荣也在宫中。
上了车,晏鹤川这才担忧询问:“可无碍?”
虽知宫中也有他的人,断不会叫她出了事,可就怕防不胜防……
安歌摇了摇头:“没事。”
他眉心凝着愁绪,轻声道:“你不该独自去见叶氏。”
“可也不好拒绝,我本就想着若有机会试探试探他们,也是好的。我知眼下局势如此,他们反倒不敢轻举妄动,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便可以以我之名,去讨伐叶家。他们等于是给了你谋反的契机。”
安歌思虑良多,也并非是冲动行事。
晏鹤川心中虽欣慰她顾虑周全,可——此番看似无有波澜,实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赌,赌叶家今日没有下手的机会,赌叶家没有底牌。
安歌接着道,带着些许的意气:“左右都是不亏的!反正他们想要皇位,门都没有!没有我!还有王兄!”
晏鹤川闻言,却神色严肃了下来:“什么叫没了你还有王兄?”
“他们得逞不了!不是吗?”安歌不明就里,不懂他话语里隐约的不悦是何意。
“本王只要你能平安。皇位江山,这些于本王而言,何时能有你重要?”他语气带了几分强硬的严厉,“日后不可再独自与他们碰面,若你有个好歹,我——”
偏偏该老实挨训的人此刻适时挽上了他的胳膊,随后紧紧抱着。
使得晏鹤川剩下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话语一顿。
安歌反过来安慰着他:“我知道王兄担心我,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我很聪明的!我才不和他们单独见呢,我怕我没忍住给他俩一人来一套拳。”
“才学了几天就想用这三脚猫功夫同叶书荣打架?”晏鹤川听她现在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无奈地看向她,猛然发现她额头上的印子竟然瞧不见了,“你这伤?”
伸手刚想去碰,安歌迅速躲了开捂着头:“没好呢,用粉盖的!”
晏鹤川见她坐到远处去,有些不解:“本王又不打你,躲这么远做什么?”
“我……我怕你敲我脑袋……”安歌嘟嘟囔囔的,一边用那幽怨的小眼神投向他,在马车的角落里,缩着身子捂着头,俨然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晏鹤川眼底失笑,声音放得和熙:“本王何时真的敲疼你?”
安歌仔细一想,倒也是。
慢吞吞地挪回他边上,脑中突然想起,将要上元了!
刚抬头要提及此事,就被他率先开了口:“叶氏,寻你入宫所为何事?”
“哦这个啊,她想给我找驸马来着,让人来传话说召我入宫赏花,实则摆了一圈男人的画像在御花园里!”安歌无有半点藏私,一五一十地说着,“里头竟然还有裴先生的画像,你说乐不乐?哪有人同自己的老师——那不是乱——”
伦吗?
安歌一边觉得可笑,一边说及此,猛然眨了眨眼,话语一顿地抬眼看向身侧的晏鹤川。
一边把没说出口的两个字吞了回去。
这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不然她觊觎晏鹤川,她成什么人了?